【公主的驯兽师】(完)【作者:米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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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

  上午时分,小区里一片平静。突然,震天的粗话响起,五名手持铝棒的不良
少年迈开脚步,拚命追着前方的男孩。

  「别走!有胆别走!」一名少年操着一口台湾国语,不断的咆哮。

  马的!男孩在心里骂脏话,脚步没有稍停。

  若不是今天他临时想要一个人到楼下吃碗冰,身边没有带任何跟班,哪容得
了这班卒仔这么嚣张的堵他。

  可是现下他手无寸铁,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加上刚刚一时大意,被揍了几拳,
不但鼻青脸肿,连白色衬衫都沾上了鲜血。这副模样看起来有够狼狈,像只落荒
而逃的小狗。

  「还跑?别给老子追到,要不然打断你的腿。」另一名少年大声警告他。

  男孩赶紧转入一条巷子,眼前出现一个传统市场,后头的吼叫声很快便被嘈
杂的声音淹没。

  人群是最好的掩护,他脑筋动得快,不顾众人的侧目,急急忙忙钻进市场,
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群不良少年紧追在后,怎么样都甩不掉。

  直到他跑累了,快要喘不过气,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一双藕臂覆在他健壮的手臂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往后一拉。

  男孩心生警觉,马上转头,看见一个长相清灵的圆脸小女孩,她正企图以娇
小的身子将身高一七五的他推进小小的摊子内,并挡在他前面。

  「嘘……」

  「妳想干嘛?」他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没好气的问。

  「你被坏人追,我保护你呀!」她低头望着他,笑吟吟的说。

  「妳要怎么保护我?」他咬牙切齿的问。现在想跑也跑不了。

  「嘘……」她伸出粉嫩的手指,抵在唇边,依然笑容满面。

  「×!人怎么不见了?」

  五名不良少年在豆花摊前停下脚步,东张西望。

  小女孩站在摊子前,面不改色。

  「喂,妳有没有看到一个卒仔跑过来?」一名少年见她年幼可欺,又长得甜
美,故意跟她搭讪。

  「没有。」她甜甜一笑,摇摇头。

  「小妹妹,妳不要骗我们。」少年装出凶恶的表情,想要恫吓她。

  一名年轻警察走过来,「你们这群小子想要干嘛?」

  「哥哥。」小女孩的嗓音又柔又甜。

  不良少年们霎时全身僵硬,挺直背脊。

  「他们找妳麻烦?」年轻警察双眼微瞇,瞪着这群少年,冷声问道。

  「没……没有。」为首的少年战战兢兢的说,然后一溜烟的跑掉。其它少年
也跟着一哄而散。

  「妳是不是又藏了什么东西?」年轻警察看了看小女孩,又探头望向摊子后
头。

  鼻青脸肿的男孩正好抬起头,与他对视。

  「我刚刚在保护他。」小女孩甜甜的笑说,似乎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男孩沉默不语,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警察。

  警察,一向是他的罩门!

  他怎么那么衰?摆脱了一群麻烦鬼,却遇上这个恶煞。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段际遇,却改写了他的未来……

                第一章

  警察爱打人?!不,以敖旭邦的术语来说,这叫做执行公务。「你真是不要
脸到了极点,连未成年人你也敢强暴!」

  敖旭邦身穿白色背心,紧贴着宽厚的胸膛和紧实的腹部,露出肌肉结实的手
臂,下身搭配刷白牛仔裤,合身的裤子包裹着大腿和挺翘的屁股,呈现出完美的
身躯线条。

  他浓眉大眼,鼻子高挺,双唇略微丰厚,下巴还留了不羁的胡确,长得很性
格,加上黝黑的皮肤,看起来不颓废,反而增添阳刚的味道,很有男子气概。不
过他的眼神太锐利,有如灼热的火柱,几乎要将对方焚烧殆尽。

  「呜……喔……」犯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渗着血丝,牙齿也断了
几根,门牙摇摇欲坠,几乎被打成了猪头。

  「喔?喔什么喔?!再喔就把你打成蜂窝。」敖旭邦把惯性强暴犯当做沙包,
拳头有如雨点纷纷落在他身上。

  敖旭邦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出手又快又准,几坪大的侦讯室里传出乒乒乓
乓的声响,像是有一颗弹跳球正不规则的弹跳着。

  不一会儿,昏暗的室内隐隐散发出血腥味,地上也有一摊摊血渍。

  「我……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救……救命啊!」犯人被揍得东
倒西歪,一直想找出口窜逃,无奈却只能退到角落。

  敖旭邦甩甩手,按压着两手指关节,发出声响,手背还冒出许多条青筋。

  「我问你,那时候小妹妹有没有求你?」他低声怒吼,俯首看着犯人那惨不
忍睹的脸。

  「有……」犯人不断的点头。

  「那她有没有求你不要强暴她?」敖旭邦的眼神森冷到了极点。

  「有……」犯人的双眼随着他的拳头移动。

  「那她有没有开口求你放过她?」他双眼一敛,粗声的质问。

  犯人的眼泪和鼻涕全混在一块,闷着声音说:「嗯……有……」

  「那……」他来到犯人的面前,蹲了下来,粗犷的脸庞慢慢贴近犯人,「你
有放过她吗?」

  犯人还来不及开口,右脸颊一阵火热,身子偏向左边,差点飞了出去。

  「你不但没有放过她,还强暴了她,进而杀害,企图分尸,你还是个人吗?」
敖旭邦双手紧握成拳,恶狠狠的瞪着犯人。

  「对……对不起……对不起……」犯人全身发抖,像只虾子蜷缩起来。

  「是我不对,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求求你……我要签名了……」

  「被害人当初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放过她?现在人死了,你说对不起有用
吗?她才十五岁,你怎么会丧尽天良到如此地步?」他以脚尖狠狠的踹着犯人的
肚子,怒吼一声,拿起身边的东西就砸向犯人。侦讯室里不时传来东西碰撞的声
响,以及犯人的哀号声。

  坐在办公室里的分局长汪涛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再等一分钟。」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身穿铁灰色西装,语气平稳的
说。

  不到四十岁的汪涛微微蹙起两道浓眉,「你确定不会出人命?」

  莫无浪冷笑一声,「就算旭邦没打死他,我也会让他关到死。」

  汪涛搔了搔头,耸耸肩,没有采取任何动作,眼角余光瞄向门边。

  为了维持局长的颜面,他必须佯装临危不乱,省得被眼前这律师看笑话。

  很快的,六十秒过去了,局长办公室的木门被用力推开。

  「马的!」敖旭邦大步走进来,甩甩头,扭动肩颈。「打那畜生真是脏了我
的手,鼻血还喷了我一身。」

  「人死了吗?」

  「还没。」敖旭邦冷嗤一声。「真是祸害遗千年,正在里面嚷着要见律师。
所以,换你上场了。」

  莫无浪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拿起公文包,脚步沉稳的离开办公室。

  敖旭邦双手指关节一片通红,白色背心上有着斑斑血渍,模样有些恐怖。

  汪涛挑了挑眉,轻轻揉捏眉心,一副头痛的样子,忍不住叨念,「我说,旭
邦,就算他是个杀人犯,也是有人权的,你把犯人揍成那样,我等等怎么跟媒体
记者交代?如果犯人告你,怎么办?」

  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却是新官上任就要帮属下收拾烂摊子,而且还要
写一堆报告。

  「哼。」敖旭邦冷嗤一声。「我还没有听过畜生也要求人权!像他那种人,
我没有打断他的手骨、挑断他的脚筋,全都是因为法律保护着他!」如果在古代,
他早就先斩后奏了。

  「话说,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我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
下个月就要轮调到南部,到时谁要罩你啊?」汪涛神情担忧,连连摇头。

  敖旭邦点燃一根烟,用力吸一口,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反正到时候看着办。」

  调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他就是这样的牛脾气,不但固执,还无法受到控制。

  这就是为什么同侪之间,有人都升到局长、副署长了,只有他还是小小警察
的原因。

  喔,有时候还会被上头找麻烦,调去当交通警察。

  管他的!只要他还是敖旭邦,这辈子就是这样的牛脾气,而且他发过誓,要
以保护弱小为一生的职责。

  「我要告他,那个警察……」

  一阵嘶吼从侦讯室里传来,好像压抑了许久。敖旭邦黝黑的眸子更加深邃,
浓眉一挑,指间的香烟瞬间断成两截。「阿邦……」汪涛虽然没有见到犯人的样
子,但是想必应该连他爸爸妈妈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

  「放心,接下来我会揍到他连叫都不会叫。」敖旭邦用力将香烟压进烟灰缸
里,边按压着两手指关节边缓缓起身。

  「不……」汪涛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大手悬在半空中,那高大的身子已经闪
了出去。

  敖旭邦,你不用等到下个月轮调了,我明天就把你调走!因为你这蛮郎再不
走,或许下个月就是我这个局长被踢走了。

  敖旭邦回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回幸福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讶和诧异。他总是板起有个性
的俊颜,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不过不管他有没有板着脸,幸福里的乡民
见到他,向来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轮调到出生的故乡,他并没有近乡情怯,反倒臭着一张脸,脸上的表情彷佛
告诉众人:惹我者死。

  他也没想到那么快就轮调,连行李都来不及打包,只能收拾几件换洗衣物,
先搭车到幸福里报到。

  回到幸福里,他没有露出欢喜的表情。

  他来到镇上唯一的警察分局报到,想到未来都要待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
竟然显得有些不自在。

  这里发生过太多的事情,有快乐的,有悲伤的,还有一段遗憾……全都在他
的心里纠结。

  当他来到警局时,发现以后要共事的同事全都睁大眼望着他,彷佛看到外星
人降临。敖旭邦蹙起眉头,下意识的看看自己全身上下。黑色T恤配上刷白牛仔
裤,衣着整齐得像个平凡人,没哈不对劲啊!

  「啊……怎么会是他?」其中一名年轻的警察颤抖着手指,指着他的鼻子。

  「敖……敖……敖旭邦……」另一名警察也忍不住出声。

  「干嘛?」敖旭邦不爽的踏进警局,「你们都认识我?」

  他倒是不认识他们,全都是生面孔,那么他们干嘛一见到他便瞠目结舌,一
副看到鬼的模样?

  只要是幸福里的里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敖旭邦以前在乡里之间可是出了名的坏,干架、逃课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
简单,之后混帮派,还去赌场当顾场子的小弟,凡是帮派小弟做的事,他都做过,
只要看谁不顺眼,就会把那人抓起来揍一顿,顺手牵羊更是家常便饭,是一个坏
到骨子里的小混混,出入少年法庭好几次。大家万万没想到,消失十年的敖旭邦,
一回到幸福里,竟然成了正义的化身!警察。

  「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今天我是来报到的,你们干嘛一个一个挡在我
面前?」他们当他是动物园的猩猩吗?还一字排开,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一名菜鸟被老鸟推了出来,四肢微微发抖,结巴的说:「报……报到?!」

  幸福里最近没有什么大案子,顶多就是左邻右舍争执那地狗大便是谁家造成
的纠纷,平时可说是一个和平的乡里。

  再加上幸福里有铁家罩着,警局最大的功用就是观光客问路和挂失报案。

  但是,十年前的混世魔王回来了,而且还兼具一个特别的身分……

  厚,吓死他们了。

  「不然我是来抢银行的吗?」菜鸟就是菜鸟,永远搞不清楚状况。

  「这里又不是银行。」有人忍不住提醒他,「里面是局长的办公室。」他该
不会是回来寻仇,想要毙了他们的上司吧?

  「你们要不要让开?」敖旭邦双眸微瞇,双手紧握成拳,又开始按压指关节。
「我都说我是来报到的,你们凭什么拦住我?」全都欠电吗?

  「他会不会是伪造文书,然后是要来寻仇的?」

  「其实他是要来找局长报仇的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议论纷纷。

  敖旭邦非常不爽,就算他以前在乡里间是个声名不佳的风云人物,但是现在
改过向善,成为除暴安良的警察,为什么这些人还是对他防备不已?

  就像他回到乡里,一些认出他的婆婆妈妈。

  每个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同时交头接耳的聊着八卦,再流露出他不能理解的
眼光,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但是轮调是他无法推卸的,因为这是他的工作、他的职责。

  他曾经在心里发过誓,要热爱他的工作,要遵守他的誓言。一思及此,他很
没有耐心的暴吼出声,「是台北分局要我来这里报到的!你们再不让开,我就开
扁了。」

  「哇……」

  虽然这群人是训练有素的警察,但是一见到高头大马的敖旭邦摩拳擦掌,立
刻吓得四处窜逃,只因为他们当年都被他的拳头揍过,在心中造成难以磨灭的阴
影。

  忽然,办公室的木门被打开,出现一名穿着笔挺的警察制服的男子。

  「在吵什么?」

  「局长。」

  敖旭邦转头,正巧与那名男子对上了眼,拳头就这么悬在半空中。

  幸福里的局长陶世棠双眼微瞇,嘴角往上一勾,用力合上手中的资料夹。

  「你,是来报到的?」

  敖旭邦收回拳头,抬头挺胸,仰起下巴,「是。」

  「很好。」陶世棠点头,招了招手,「跟我进来。」

  什……什么?在场的其它警察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目送敖旭邦。敖旭
邦在进办公室前,不忘转身,朝他们比出中指,算是送给他们的见面礼。

  敖旭邦进入局长办公室,顺手关上门,然后就像进到自家的客厅,径自在沙
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吹了声口哨,看着年长他七岁的陶世棠。

  「没想到你混得这么好,成了分局长。」

  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陶世棠时,陶世棠还是一个菜鸟警察,没想到十五年后,
他竟然成了分局长。而他自己,最大的长进,就是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保护老百姓
的警察。

  「你也不赖。」三十七岁的陶世棠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也是一儿
一女的好爸爸。「之前听说你是汪涛的部下,没想到是真的。」「怎样?我不能
当警察吗?」敖旭邦冷嗤一声,反正大家都看不起他,不过他就是成了警察,不
爽的人来咬他啊!

  「没有,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被调回幸福里。」陶世棠笑说。

  「马的!」敖旭邦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愿意的。」

  「这样也好,很久没见到你了。」陶世棠与他不一样,很想要与他叙旧。

  「很久没见,跟不想见,两者差很大。」敖旭邦冷冷的说,一想起之前大伙
瞧他的眼光,心里很不舒服。

  好陨!他以前是做尽了坏事,所以现在有报应,不但要为人民打击犯罪,还
要承受大家异样的眼光。

  陶世棠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很有耐心的笑说:「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还没有。」所以今天他准备睡警局,明天再想办法。

  「我家有客房……」

  敖旭邦打断他的话,「你家老头挂了吗?」

  「这几年他的身体变得比较差。」陶世棠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老头是指他父亲。
「不过还是生龙活虎,骂人的声音有如洪钟。」

  敖旭邦挥挥手,「算了,省得那老头见到我,又被我气得心脏病发作。」

  陶世棠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其实我爸这几年一直挂念着你,有空就去看
看他老人家吧!」

  「我答应过他,不会靠近陶宅半步。」当年他可是发过重誓。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你离开不久,我爸冷静下来,也明白不是你
的错,你就别放在心上了。」陶世棠笑说。

  敖旭邦撇了撇唇,伸个懒腰,「没差,我早就忘记了。」

  突然,敲门声响起。

  陶世棠转头看向木门,「进来。」

  木门被推开一道缝,一张粉嫩的小脸探进来,「大哥,我替你送便当。」听
着这软软的声音,敖旭邦的身子瞬间僵硬,自然而然的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娇小
的女子走进办公室,她的身材窈窕瘦长,穿着鹅黄色T恤,配上牛仔短裤,露出
一双均匀的长腿,脚上随兴的穿著夹脚拖鞋,露出可爱又干净的脚趾头。

  陶世棠看着相差十二岁的小妹,笑容满面的说:「谢谢妳,灿灿。」

  「你有客人啊?」陶灿灿的眼光正巧落在敖旭邦那粗犷的俊脸上,当下好像
有什么东西撞击她的胸口,让她呼吸困难,脚步不稳。

  敖旭邦连忙起身,扶住她娇小的身子,与她近距离的接触。

  「你……你好。」陶灿灿脸色赧红,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藉由手臂传到她

  身上。

  敖旭邦没说话,慢慢放开她,别开脸。

  陶灿灿歪着头,望着他严峻的侧脸,好一会儿才开口,「呃……请问,我是
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她觉得他好眼熟,而且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心里流窜,但
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敖旭邦挑了挑眉,忍不住转头看着她的小脸,然后疑惑的望向陶世棠。

  在场的三个人都静默不语,径自看着彼此。

  半晌,陶灿灿率先开口,「对不起,我曾经出过车祸,失去记忆,所以想不
起以前的一些人事物,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怕……我怕自己忘记你……」

  敖旭邦的脸色下沉,眉头紧蹙,「我不认识妳。」

  陶灿灿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口气梗在喉咙,心中五味杂陈。

  「我真的不认识你吗?」她小声的问。

  「妳需要认识我吗?」他望着她那粉嫩的小脸,冷淡的问。

  「我……」她愣住了,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她竟然有一种复杂的情感。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认识你。」

  「我必须告诉妳,我们根本不认识彼此。」敖旭邦压低音量,像是在压抑什
么。

  「灿灿,」陶世棠介入他们两人之间。「他今天才刚来幸福里报到,大哥还
有一些事要交代他,妳先回去好吗?」

  陶灿灿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他……会留在这里吗?」

  「会。」陶世棠毫不考虑的说,「明天开始,他就是幸福里的警察。」

  她松开眉头,朝敖旭邦露出灿阳的笑容,「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敖旭邦转动刚毅又粗犷的脸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陶世棠的
面前,双手用力拍在木桌上,双眸瞪得比牛铃还要大,发出如雷的吼叫,「为什
么她会丧失记忆?」

  陶世棠抬起头,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说:「因为爱。」

                第二章

  因为爱。

  好,他承认自己爱过陶灿灿。时间必须回溯到十五年前,他刚满十五岁那年,
正值逞凶斗狠的国中时期,开始混帮派。

  他还记得与陶灿灿相见,是在她十岁那一年。

  地点……他记得很清楚,是在传统市场里的冰果室。

  那天她正在帮她姑姑顾店,刚好看见他被一群不良少年追杀,若不是她出手
解救,他可能会断一条腿、或是哪里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因为这样的邂逅,结下了他与她的缘分。陶父老年得女,陶灿灿是他的掌上
明珠,与她相差十二岁的陶世棠当然很关注妹妹的生活。这下子,敖旭邦也成了
陶世棠注意的焦点……不,应该说,他是陶家所有人的焦点。

  从此,他与陶家也结下了奇怪的缘分。

  他的人生没有因为陶家而变得顺遂,父母依然离婚了,妈妈离家出走,爸爸
整天酗酒或是上酒家,回来就是打他,伸手要钱,然后放他自生自灭。

  遇上陶灿灿之前,他以为人生总是灰暗而毫无希望的,但是遇见她之后,她
就像灿烂的太阳,落入他的世界,给了他一点光明。

  然而她带来的光明只是照亮了他的自卑,让他明白自己与她之间的不同。

  他的自卑,也随着年纪的增长,愈来愈加重,将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

  为了生活,为了能够保护自己,他选择另一条快捷方式,让自己顺利长大。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的行为愈来愈偏激,行事愈来愈残暴,甚至认为成为老
大,拥有地盘,才能留住属于自己的一切。直到她十五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而他高中念了五年,还是没有毕业。

  两人的距离已经远得很明显了,可是在陶灿灿的眼里,他依然是不曾变过的
敖旭邦。

  她父亲是退休将军,母亲是钢琴老师,大哥又是一个警察,相形之下,他这
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更加自卑,连与她站在一块,都觉得惭愧。

  然而她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让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灿烂的笑颜。

  尽管时间流逝,现在他回头,映入眼里的,依然是她的笑靥。

  他已换上警察制服,在街巷之中穿梭,为了尽快熟悉这个乡里,正在进行家
户访查的工作。

  大太阳下,他一个大男人都晒得满身是汗,快要吃不消,更何况是像她这种
粉嫩的小公主,连把阳伞都没撑,一路尾随他身后,脸庞早已被晒得红通通的。

  敖旭邦低声咒骂一句,不耐烦的转身,「小姐,妳要跟踪我多久?」

  「我……」陶灿灿咬了咬唇,停下脚步,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我只是
想知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不认识彼此。」他一脸凶恶,瞠大双眼瞪着她。

  马的,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应该要待在家里吹冷气、喝可乐才对。

  「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她战战兢兢的说,每次见到他,她都觉得他
好熟悉。

  尤其跟在他的后面,望着他的背影,她更肯定那不确定的感觉。

  她一定看过他的背影,而且熟悉得像是刻进她的心里。

  虽然模糊,但是影像一直深植在她的心里,一见到他,她总是觉得好悲伤。

  「陶小姐,妳再跟踪我,我等等就把妳抓回警局。」敖旭邦敛眸,恐吓她。

  「好啊!」陶灿灿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也想吹冷气、喝可乐,正好可以坐
下来让我问个清楚。」

  「妳……」他见她固执得像头小牛,记忆彷佛又回到过去,总是坚持跟在他
的身后,然后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变成好人。

  他问过陶世棠,知道她是在陶父将她送出国后,在国外出了一场车祸,脑部
受到重创,才会失去记忆,几乎忘了大半的事情。

  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她勉强想起一些事情,唯独关于他的部分,她没有记起
来。

  也好,她不要想起他的事情,就会少恨他一点。

  「走啊!」她笑咪咪的说,美眸微弯,浓浓的长睫不停的煽动。

  「妳很烦耶!」他粗声低吼,「不要以为我不敢对妳怎样,我可是会以妨害
公务的罪名逮捕妳。」

  「我只是」顺路「跟在你的身后,并没有对你做不轨的事情啊!」她一脸无
辜的说。

  敖旭邦撇了撇唇,还想说些什么恫吓她,却看见她的身子一晃,他也想不想
便伸长手臂,让她娇软的身躯落进他的怀中。

  「灿灿,妳怎么了?」他的心急的问。

  「好热。」她眼前一片黑,双脚也有一些支撑不住,淡淡的说:「没关系,
你还有公事要办,别让我耽误了你,我可以走……」

  他看见她虽然冒汗,体温却是冰凉的,忍不住加重手臂的力道,「妳是白痴
啊?妳明明就不能晒太阳,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我?」

  「你……」知道我不能晒太阳?她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又一波黑暗袭来,
让她失去意识。

  「灿灿!」

  灿灿。

  是的,她叫陶灿灿,今年十五岁,是个人见人爱的气质美少女。自小家境优
渥,又是家里的独生女,与她相差十二岁的大哥对她照顾有加,就连爸爸也视她
为掌上明珠。

  她有一张白皙的鹅蛋小脸,少女的胴体虽然稍嫌瘦小,不过一白遮三丑,明
亮的大眼睛配上及肩的直发,模样俏丽又动人。

  她拥有良好的身教与教养,还有遗传自母亲的音乐素养,未来的发展不可限
量。

  但是她的志愿并不是当钢琴老师,也不想当一名威风凛凛的女教官,她在十
岁那年就立下志愿,她想当一名外科医生。

  为什么呢?

          全都是因为这家伙太会受伤了―

  「陶灿灿,妳轻一点好不好?」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大男孩,看着她刻意加重
力道,在他的伤口上擦碘酒,不爽的大叫。

  「你爱打架,就不要怕痛啊!」她嘟起小嘴,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

  「×!怕痛跟打架是两码子事。还有,现在都快八点了,妳还不去学校?」
男孩不悦的说,指着手表。

  她看见他手臂上大小不一的伤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是又看见他那天蓝
色的卡通手表,眉头不禁稍微放松。

  没想到她送他的手表,还戴在他的手腕上。

  「谁教你要受伤!」她都快变成小护士了,书包里放满各式各样的急救药品,
而不是像同年纪的女孩,放了美容杂志或是化妆品。

  「小伤啦!不碍事。妳快去上课,要不然妳爸又要说我带坏妳。」

  他将药品全都塞进她的书包,粗鲁的抓着她的手臂,大步走向她的学校。

  「钦……」

  「唉什么唉!」他忍不住回头,瞪她一眼。「妳才国中,跷什么课?而且妳
是资优生,逃课被警告是多么丢脸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她一直都是完美无瑕,
因此不可以留下任何污点。

  「那你呢?」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优雅的音符,敲进他的心里。「你今
年到底能不能毕业?」

  「关妳屁事!」他脸色赧红,好在皮肤黝黑,看不出来。「我能不能毕业与
妳能不能逃课是两码子事,妳很爱把我跟妳混为一谈耶!」

  「不行吗?」她和他十指紧握,感受到他的体温,暖暖的,很舒服。「你不
是常跟别人说我是你罩的?还有分你我吗?」

  「怎么没有?」他冷嗤一声。「妳是陶家大小姐耶!如果妳有闪失,妳哥会
拿枪毙了我,要不然妳的将军老爸也会开战车把我碾成肉泥。」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哪有这么夸张?」

  「就是有!妳不要给我找麻烦了,乖乖去上课,下课后没事就早点回家,别
再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找我,听到没?」

  「你不要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我就不会因为找不到你,而跑去那里
找你啊!」她很认真的回答。

  「×!」他在学校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她。「我不混,有饭吃吗?妳少
跟我讨价还价!我最近很忙,妳没事别来找我。」

  「没饭吃,来我家啊!我妈说你很久都不来我家吃她煮的饭了。」她的秀眉
微蹙。

  「陶灿灿,妳别再啰唆了,像妳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哪会明了我的
难处?」他将她推进校园,完全不顾旁边的女教官正对他们投以奇怪的眼光。

  「可是……」她不在乎他满口粗话,以及偶尔说出口的讽刺话语,因为习惯
了。

  她最近不习惯的一件事是,他一直将她往外推,他的世界再也不像以前那样
让她随意进出。

  「我要走了。」他挑了挑眉,看见女教官正朝着他走来,怯了一声,转身离
去。

  「啊……」她想要叫他,可是喉咙像是被描住,怎么也无法出声,只能眼睁
睁的看着他愈走愈远的背影,直到消失。

  「旭邦!」

  她骨碌碌的双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鼻子嗅闻到的尽是充满消毒药水味的空
气。

  「他刚走。」站在病床旁的护士边将点滴瓶吊起来边向她说明。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陶灿灿转头,看见小时候的玩伴兼好友袁无双。

  「我……怎么会在医院?」

  「妳天生贫血,又晒太久的太阳,中暑了。」袁无双看向她,「还有,我实
在不敢相信,妳竟然营养不良!我帮妳打两针营养针,等点滴打完之后,妳就可
以回家了。」

  「无双,我刚才作了一个梦。」陶灿灿笑容满面,不在意好友的叨念。

  「喔?」袁无双挑了挑细眉,「我听到妳喊敖旭邦的名字,想必是恶梦。」

  「才不是恶梦。」陶灿灿嘟起嘴巴,「我刚刚梦到他出现在我的梦里……不,
应该说他出现在我十五岁的记忆里。」

  袁无双一手插进口袋里,另一手拉了张椅子到床畔,径自坐下。

  「啧,妳的脑袋都装了什么东西?想当初妳见到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记得
有关我的所有事情,敖旭邦那混蛋家伙才回来没多久,妳今天就记起来了?」

  陶灿灿眨了眨眼,绽放甜美的笑容,「无双,彷佛拨云见日,那模糊的影像
在我的脑海里十年,今天终于让我看清楚他的长相,记起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妳
能明白我有多么激动吗?」

  「当然。」袁无双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染上红晕。「妳现在的表情,
很像中了乐透。」

  只是得到这个大奖的欢愉,却是平常人不能了解的。

  「我记起他了。」

  算一算,将近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那模糊的身影一直萦绕在她的梦中,有时候陷入沉思,也会闪过她
的脑海。

  不过不管她怎么想,就是记不起来他的长相、他的名字,只记得当年他充满
精神的低吼,以及一堆粗话。

  她现在想起来,在梦中他的脸像是被打马赛克,模糊不清,这一刻全都清晰
的浮现她的脑海。回忆排山倒海般,让她一件一件串连起来。可是前几天她与他
见面,他竟然说不认识她,就连现在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认识她。

  为什么?

  她咬着下唇,莫名的揪心。

  「灿灿,」袁无双不可思议的摇头,「妳不觉得遇上他之后,妳原本大好的
人生被他害得惨兮兮吗?」

  「无双!」她微皱眉头,「当年并不是他的错……」

  「对,不是他的错。」袁无双轻哼一声。「是妳的错!妳明知道自己与他是
不同世界的人,却硬要闯进他的世界,结果弄得你们心中都有阴影,也搞得他现
在看到妳就像看到鬼一样,可是妳还是要死缠着他不放,妳是命格犯贱,还是上
辈子他欠妳的?」

  「无双,在我失去记忆的这几年,慢慢的回想起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但是
……我唯独没记起的人就是他,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陶灿灿小声的说。

  「我若知道,今天就不用当护士了。」她袁无双可以去庙口摆摊,当仙姑了。

  「那是一种折磨、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感觉。」陶灿灿坚定的望着袁无双。

  「明明心里有个很重要的人,四周所有的人却封锁让我想起他的讯息,我没
有办法记起有关他的事,这几年我就像作茧自缚,无法挣脱,无法找到任何蛛丝
马迹,我……快窒息了。」

  袁无双冷冷的望着她,「灿灿,就算妳快窒息了,也没有必要去找他做心肺
复苏术,好吗?当年妳出事,他一走了之,远走他乡十年没有回来,妳何苦把这
种男人记在脑海里?我建议妳安排一下时间,我找医生帮妳检查脑子,看是不是
有后遗症?」

  「无双,我相信他不是这种无情的男人。」她相信过去肯定有哪里出错,才
会让他一走了之,连个消息都不给她。

  「妳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就是这种男人,妳要怎么办?」袁无双站起身,双
手抆腰,直勾勾的望着她。

  陶灿灿的贝齿咬着唇瓣,沉默不语。

  「妳看吧!妳根本没有想到结果。然后再受一次伤吗?」袁无双紧蹙眉头。

  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还要天真,一个比一个
还要纯情。

  「无双,其实不管结果怎么样,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答案,我相信他。」陶灿
灿露出灿烂又温暖的笑靥。

  袁无双冷嗤一声,「随便妳,到时候不要悲惨到改名为陶惨惨就好。」

  反正是别人在吃面,她这个旁观者没必要喊烫,毕竟她已经尽到做朋友的道
义,有提醒灿灿了。今天别人要去撞墙,她会口头劝告,但是如果当事人执意要
做,那就请便。反正她是护士,受伤后再来找她,她也是会发挥大爱精神,收留
病人,好好的照顾,不过请付费。

  「不会。」陶灿灿笑弯了眉眼,诚心诚意的说:「无双,求求妳帮我一个忙,
我会证明给妳看,我的答案才是对的。」

  向来冷情的袁无双冷冷的睨着好友,没有立刻拒绝。

  也许,她也好奇。

  敖旭邦这男人真的太过神奇,才回来幸福里没多久,竟然就让灿灿恢复有关
他的记忆,而她非但没有自觉人生就是因为他才会这么不幸,反倒还想再一次与
那扫把星攀关系。

  虽然袁无双不相信奇迹,但是灿灿失忆将近十年,竟然见到敖旭邦不久,就
全盘想起,这是奇迹,还是执着的怨念?算了!既然人家都诚心诚意的拜托她了,
她就大发慈悲,看看还会演出什么洒狗血的乡土剧吧!女主角都坚持要演下去了,
她这个小配角若想继续看戏,一定也要帮女主角一把才行。

                第三章

  敖旭邦提着大包小包,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往前走,不时低下头、别开脸,
深怕撞见熟人。马的!他已经改邪归正很久了,没想到成了警察竟然还会有这样
的一天。

  一切都要追溯到中午时刻,那该死的陶灿灿昏死在他的怀里,他马上送她到
镇上唯一的医院,也听到医生说她只是中暑,没什么大碍。

  没想到下班的时候,陶世棠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在一旁听到片段的对话,
陶灿灿因为营养不良必须住院观察。

  营养不良?!有没有搞错啊?

  她出生优渥的家庭,要吃什么都没问题,竟然会营养不良?于是他立刻冲到
大卖场,接着又冲到快餐店,买了一堆她爱吃的食物。对,尽管经过十年,他还
是记得她的喜好。她喜欢喝可乐,不喜欢吃鱼,却爱吃鳄鱼堡,还喜欢吃小美香
草冰淇淋,不过她的食量像猫一样,总是扒没几口饭就喊饱。

  当年若不是他常去陶家吃饭,总逼着她吃完一碗饭,她恐怕早就瘦得像枯骨
一般。

  可是现在……也差不多了。

  只是他没想到,她清瘦的背后竟然是营养不良!

  敖旭邦忍不住想骂陶世棠,他是怎么照顾妹妹的?

  所以他跑去买了一堆食物,连忙冲到医院,想将这些食物全都塞进陶灿灿的
胃里。

  只是来到医院门口,他感觉有些突兀,自卑情结又起,只好低着头,沿着墙
壁走,深怕别人认出他。

  「你是壁虎吗?」突然,他的眼前多了一双白色包鞋,挡住他的去路。他缓
缓抬起头,然后愣住。

  原来是医院的护士袁无双,当年那个毒嘴女王。

  明明她的年纪比他小,但是天生的女王气势,总是教他微微瑟缩。

  「不然你为什么一直贴着墙壁走?」袁无双双手插进口袋里,面无表情的望
着他。

  她大老远就看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明明是个正义的化身,行为却偷偷摸摸,
像个小贼。

  「咳、咳。」敖旭邦清了清喉咙,挺直腰杆。「我只是在检查你们医院是否
有公共危险物品。」

  「有。」袁无双冷嗤一声,「你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危险物品,不知道你何
时会爆怒?」

  他先低声咕哝几句,最后一句的音量比较大,「好男不跟女斗……」

  好男?她冷笑一声。「医院里有什么值得你抢的吗?」

  「我……」他瞠大眼,瞪向袁无双。「我懒得理妳这个不讨喜的女人。」

  「为了病人的安全,我必须问清楚。敖大警官,你到医院做什么?探病?还
是要挂号,检查你的脑子?」她丝毫不肯让步。

  「探病啦!」面对恰查某袁无双,他像个诚实的小学生,不悦的说出自己的
意图。

  「噢,探病喔!」她一双美眸打量着他。「探谁的病?没想到你在幸福里还
有朋友。」

  一句又一句酸不溜丢的讽刺话语,一一敲进他的心里。

  可是她说的又是实话,在幸福里,他确实没几个朋友,只有过去与他一起混
的兄弟,然而现在根本联络不到了。

  「妳……」敖旭邦气得牙痒痒的,提在手上的塑料袋也因为他微微发抖而发
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旭邦。」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抬起眼眸,看见陶灿灿站在袁无双的背后,一手推着点滴架,身上宽大的
病人服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弱。

  他像是见到救星,下意识的绕过袁无双,来到陶灿灿的面前。

  她如同他记忆中的小女孩,一头直发及肩,额头留着厚重的刘海,清纯的模
样一如当年。

  「妳怎么没好好的躺在床上?为什么四处走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医生、
护士……」她一脸苍白的模样让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转头找袁无双,
「快帮她看一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袁无双觉得他不像是假装的,疑惑的望向陶灿灿,可惜那个傻女人一见到他
出现,眼里全都是他,害她肉麻得差点看不下去,赶紧离开。

  「喂。」敖旭邦想要追上去,手臂却被一只柔萸抓住。

  「我很好,没事。」陶灿灿绽放灿烂的笑容,「你是来看我的吗?」

  他转头,望着那甜而不腻的笑脸,心头一阵荡漾,像是平静的心湖被丢进一
颗大石头。

  原来他太高估自己,以为再次见到她,还能够心平气和,假装自己与她是陌
生人。

  但是内心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血液就像沸腾了,就连他的体温也开始变高。

  他很想将她拥进怀里,不过不能……

  他答应过她的父亲,这辈子不能接近她、不能触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
福她。

  一想起誓言,他马上甩掉她的小手,避免与她有任何触碰。

  陶灿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仔细一看,发现他流露出既慌张又心疼她的眼神。
她不懂,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

  「妳大哥拜托我送吃的东西来给妳。」敖旭邦将手上的塑料袋拿到她的面前。
「拿去吧!」

  她微微怔住,露出为难的表情,「你可以帮我拿进病房吗?我一个人只有两
只手。」她指了指点滴架。

  他搔了搔头,心想,她是真的不方便。

  「病房里还有其它人吗?」他很怕遇到陶父,怕又被痛骂一顿。

  「我爸妈刚走。」她望着他犹豫不决的俊颜。「你害怕遇到谁吗?」

  「没有。那我把东西放下后就走。」

  「嗯。」

  没关系,她不急。

  虽然浪费了十年的时间,但是为了将来能够和他在一起,就算要再付出些时
间等待,她也愿意她相信,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她的存在!

  敖旭邦跟着她走进病房,俨然像间小套房,冰箱、电视等小家电一应俱全。

  「明明只是小病,我爸爸却很坚持,一定要我住在头等病房。」陶灿灿坐在
病床上,脸上充满无奈。

  「小病也是病,谨慎一点比较好。」他将食物分门别类的放好。

  她没想到他竟然是站在她爸爸那边,有志一同,赞成小题大作。

  他拿出她爱吃的鳍鱼堡,细心的为她打开包装纸,放在她的面前。

  「谢谢。」她咬了一口,发现里头没有她讨厌的美乃滋,只有淡淡的胡椒味。
他接着递上草莓牛奶,还不忘附上吸管,十分体贴。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喜欢
吃的东西,以及爱喝的饮料……他其实没有忘记她,是吧!

  她偷偷的笑了,可是不打算将自己已经想起过去与他的点点滴滴这件事告诉
他,因为怕吓跑他,所以决定继续装傻。

  「好神奇喔!」她咬下第二口汉堡后,抬起小脸望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
喜欢吃不加美乃滋的鳍鱼堡,配草莓牛奶呢?」

  敖旭邦在椅子上坐下,眉头微皱,「这个……是妳哥告诉我的。」

  「大哥?」她侧着头,一脸不解,「不可能呀!大哥和我爸很反对我吃速食,
只要一听到我想吃快餐,就会口头训诫一番,根本不曾问过我喜欢吃什么。」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很怕她想起过去的事,因为他怕她恨他,怕她怨恨他…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丢下她……他怕,真的很怕。更怕像现在这样近距离望着她
的美梦,又会粉碎在他的手里。

  「女……女人不是都视美乃滋为大忌吗?」他假装稀松平常的说,「而且草
莓牛奶本来就是给女人喝的,不是吗?否则干嘛把牛奶做成粉红色的?」

  她嘟着小嘴,勉强接受他的回答。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要不然就是我们以前认识。」

  他没有回答,只是别开眼睛,不看她晶灿的双眸。

  陶灿灿不气馁,「这世界上虽然有很多巧合,但是不可能连我的喜好都被你
碰巧蒙中,你说对不对?」

  他脸色微红,紧抿唇瓣,因为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他无话可说。

  她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旭邦,你认识我,对不对?」

  敖旭邦假装忙碌,先把布丁从冰箱里拿出来,打开后,接着拿出来的不是汤
匙,而是喝养乐多的小吸管,一起放在她的面前。「不认识。」他不敢直视她的
美眸,「妳这女人的话真的很多,妳妈妈没告诉妳吃饭时不准说话吗?」

  「是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她更正他,扬起大大的笑容。「还说
你不认识我,你连我不爱用汤匙吃布丁,爱用吸管吸的习惯都了如指掌。」

  证据就摆在眼前,他想赖也赖不掉。

  突然,他回过神来,没想到以往的奴性让他当下破了功。

  「谁说这是要给妳吃的?」他瞪了她一眼,拿起吸管,插进布丁里,然后含
住吸管,用力的吸着软弹的布丁。

  连吸了几口,马上见底,他不习惯的皱起眉头,又换一个角度吸,同样的动
作令他非常不耐烦,干脆不用吸管,一口吞下剩余的布丁。

  他的动作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陶灿灿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管你怎么遮掩,连你这个动作,我都似曾相识。」跟以前一模一样,他
学她用吸管吃布丁,最后却因为不耐烦,还是一口吞下布丁。他涨红了脸,一双
大眼瞪着她。

  马的!不管他做什么动作,只是在她面前重复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他这
样不是不打自招吗?

  可是在她的面前,他无法掩饰自己,举手投足全都是最真实的他。

  「小姐。」他吞下甜腻的布丁,认真的说:「我与妳素昧平生,而且我也不
是妳人生中那个重要的人,只是妳大哥的属下,今天会来看妳,只是基于道义,
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看妳,再见。」

  不行!他要与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他怕自己情不自禁,又对她动了情感,但是实在不想拉她进入他的世界打滚,
这太委屈她了。

  她是公主,而他曾经是个流氓,还是一个差点毁了她人生的混帐。这样的他,
根本没有资格驻留在她那纯洁而美好的世界里。望着他匆促离去的背影,陶灿灿
脸上没有一丝哀伤或是懊恼,反倒是快乐的咬着汉堡。

  「旭邦啊旭邦,如果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柔弱的娇娇女,那就是大错特错啰!」

  她的眼底闪过耀眼的光芒,代表准备万全的坚定心情。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依赖大哥或爸爸的小女孩,在国外的这几年,度过无
数寂寞和想念的日子,早就将柔弱的她磨得独立又坚强。

  而她想要的东西,会一一向他追讨。

  是的,她心里所遗留的那一段遗憾,是他欠她的。

  就算樱下再也不去看她的狠话,敖旭邦还是每天偷偷溜到医院,再偷偷问值
班护士,她的病况到底如何,在暗地里关心她。他以为再见到她,可以抱持祝福
的心情,视她如同路人,不会再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太高估自己了。

  他早就将她刻在心里、放在心里,时时刻刻都想再见她一面。

  总以为不要打听她的消息,他就可以将她从心里摒除,但这都是自欺欺人的
想法。

  他只是在压抑,压抑着情感像火山般的爆发。

  事实证明了,再一次见到她,他的心就像破了一个洞,积压已久的情感慢慢
的表露出来。

  对!他就是没种,不敢大方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深怕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他过
去为非作歹的行径,还有差点毁去她人生的那段黑暗。

  忘了他,总比恨他好。他一直都是这么想。

  只是身体的本能超乎他的想象,今天中午他又跷班,来到医院,想要偷偷看
她过得好不好。不过才刚到门口,就看见陶灿灿提着大包小包,身旁没有任何人
陪伴,好像要出院。

  因为拿太多东西,她每走几步,就得弯腰捡东西,捡起来又掉,掉了又捡,
一再重复这个动作。

  敖旭邦终于看不下去了,长脚一跨,弯腰帮她捡东西,顺便将她肩上的袋子
接过来。

  「为什么只有妳一个人?妳爸妈呢?」他不满的问。

  「旭邦!」她一见到他,露出愉悦的表情,「因为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所
以就一个人办了出院手续,而且我诊所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诊所?」他蹙起眉头,「妳是医生?」他还记得她的梦想是当一名外科医
生。

  她轻笑一声,「你连我的职业都知道?」

  「当然,还不是妳以……」他顿住,差点又和她叙旧。「还不是妳说诊所,
我便猜妳是个医生。」

  「虽然我是个外科医生,不过是个兽医。」她咯咯的笑着,「应该和我小时
候的愿望相差不远吧!」

  「反正医的都是生物,没什么差别。」敖旭邦将她手上的大包小包全部扛到
自己身上。「好了,我送妳过去吧!」

  「嘻嘻……」她偷笑。

  「妳笑什么?」他不解的望着她。

  「你说你不会再来看我,今天却出现在医院,不是摆明你很担心我吗?」

  她与他并肩走在路上,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只是路过!」他用力强调,「再说,妳是我长官的妹妹,巴结妳,肯定
是有利无害。」

  他一直找借口要与她划清界线,不过其实他与她一样,都很想再见到对方一
面吧!她眨动大眼,依然笑咪咪的。「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能再见到你,我真
的很高兴。」她甜甜的笑说,抬起小脸,看着他的侧脸。

  他因为她说的一字一句而心情激动,觉得此情此景像是回到过去的年代。

  以前他以为自己会与她并肩一直走下去,然后有耐心的等待她长大,总有一
天他会得到她。

  但是他想得太美好,因为自大而失去她,现在他就连最基本的奢想都不敢有
了。

  也许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嫁给他人,届时他……也会默默的
祝福她。

  只是一想到她穿上新娘礼服,嫁给别的男人,成为别人的妻子,他竟然有一
股毙了对方的冲动。

  「啊!」陶灿灿惊叫一声,往前方跑去。他回过神来,看见她竟然不怕死的
冲向大马路,想也不想,赶紧抛下手上的东西,迈步追上去,想要阻止她。

  「灿灿!」

  来不及了,她已经穿越马路,站在中央分隔岛上,抱起一只呜呜叫的小狗。

  身为兽医的她,职责就是照顾动物,丝毫不容许有动物在自己的面前受伤。

  当她正准备回到他身边时,有一辆车子突然疾速而来。

  敖旭邦立刻奔上前,想要护住她娇弱的身子。

  车子的时速实在太快了,驾驶根本来不及踩煞车,车子像一头发狂的铁牛,
直直的冲向他们……

                第四章

  「×!你是赶着去投胎吗?」敖旭邦破口大骂,抱着一名娇小的女子,而她
则抱着一只狗。虽然是他怀里这个女人不对,但是以时速九十的高速在普通道路
上开车,不是喝醉就是有病。

  虽然驾驶有紧急煞车,但是为了保护她,他的手肘和膝盖有些许擦伤。

  肇事的驾驶并没有逃逸,还很负责的想要送他们到医院,却被敖旭邦拒绝,
因为世界就是这么小,驾驶竟然是陶灿灿在国外读大学时的学长,也是国外某知
名医院院长的儿子,这次是专程回台湾来找陶灿灿叙旧。

  既然是认识的人,那么大事可以化小,小事也可以化无。当他们一行人回到
陶灿灿的动物诊所时,关承宪与她以英文交谈,完全无视敖旭邦的存在。敖旭邦
用清水冲洗过伤口后,坐在诊所的一角。

  陶灿灿拿着医药箱,走向他。

  「灿灿,这位警察是谁?妳惹上麻烦了吗?」关承宪会说中文,却像是排挤
敖旭邦,故意说英文。

  「学长,在台湾请说中文。」陶灿灿与他以英文寒暄过后,便以中文纠正他,
「他是我大哥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

  她拉了张椅子,在敖旭邦的面前坐下,打开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

  「噢!」关承宪长得高大挺拔,悄悄打量着敖旭邦,接着又看向陶灿灿,
「灿灿,我在温哥华很想妳,妳都没想过再回去吗?」

  「我是台湾人,没理由再回温哥华啊!」她轻声的说,动作小心翼翼。

  敖旭邦看着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似乎没有他插话的余地,又见到关承
宪讨好的表情,心情非常不爽。他知道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拒绝像陶灿灿如此甜
美的女人,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Honey,难道妳没有想过我?不是说好我们要结婚……」

  不等关承宪说完,敖旭邦跳下椅子,冲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领子。

  「你这个假洋鬼子,再敢乱说话,我见你一次就扁你一顿,听到没?」他火
爆得像头抓狂的狮子,企图扭断对方的脖子。

  「旭邦!你这是做什么?」陶灿灿连忙制止他,然后卡进两个男人之间,分
开他们。

  「喔,你这个台湾警察滥用公权力,小心一点,我会去投诉你……」关承宪
像只白目的公鸡,不停的咕咕叫。

  「怕你不成?!」他都不知道被记几次大过,还怕这微不足道的投诉啊!

  「你算哪根葱啊?我与Honey谈话,有你插话的余地吗?你是灿灿的谁?
哥哥?还是男友?」关承宪与他大眼瞪小眼。「灿灿在温哥华时,都是我照顾她,
我就是想要娶灿灿,怎样?」

  「你……」敖旭邦扬起拳头,就想挥向他那欠扁的脸,无奈中间卡了个陶灿
灿。

  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句,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不禁失控的大叫:「好
了,别吵了!」

  两个男人霎时停止叫嚣,看着红着脸的她。

  「在我这里,不准吵架,也不准打架。」她各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的说:
「你们看,诊所里的动物都被你们吓得惶惶不安了。还有,学长,在温哥华的时
候我就与你说过,我不会嫁给你……」

  「喔,Honey,不要这么快便拒绝我,我可是等妳等很久,所以这一次
才会到台湾找妳,想要拜访妳的父母,让我们有个开始,不是很好吗?」关承宪
很有诚意的说。

  「好个屁啦!」敖旭邦咬牙切齿,「你听得懂中文吗?应该听过」美女与野
兽「吧?对,就是美女和畜生根本没有未来……」

  「你……我要告你!」关承宪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又是谁?我从来没有
见过你,也没有听过灿灿提起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死娘炮,你不必管我是谁,你就把我当做正义的化身,专门为良家妇女打
击猪哥的使者。」敖旭邦得意的抬起下巴。

  「你……」堂堂一个贵公子,竟然被一个路人说成娘炮,关承宪气得脸红脖
子粗。

  「好啦!看在你诚心诚意发问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是幸福里
的警察,所以陶灿灿归我管辖,以后你若是对她起了歹念,我就一枪毙了你,听
到没?」敖旭邦放低音量,隔着陶灿灿朝敌方喊话。

  「你……你……」关承宪指着他的鼻子,气得瞠大双眼,「灿灿Honey,
妳怎么会和这个野蛮人当朋友?他根本就是未开化的原始人,只会用暴力解决事
情,妳和他在一起,简直是降低妳的格调……」

  「学长,我要交什么朋友是我的权利,你没有资格批评他,现在请你马上离
开我的诊所。」陶灿灿眉头微皱,手指着大门,要关承宪离开。

  「滚吧!」敖旭邦朝他比出中指,「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纠缠灿灿……」

  「你也是。」她瞪着敖旭邦,冷声的说。

  「什么?」敖旭邦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身为警察,不应该恐吓民众。再说,你们两个人都好吵。」不管是谁留
下来,只会吓坏诊所里的工读生,所以她要他们一起滚出去。

  敖旭邦与关承宪一脸为难,但是佳人都大发脾气了,他们也只好东西收一收,
互瞪对方一眼,然后走出诊所。

  陶灿灿觉得好气又好笑,因为他们谁也不肯先离开,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双
眼跟随着她移动。

  唉。她佯装没有见到敖旭邦那可怜兮兮的眼眸,径自转身,忙着自己的事情。
虽然她已经想起过往与他有关的事情,但是能感受到他有时候还是会抗拒她的触
碰……

  不过,她不会气馁的。

  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尤其是戚情,慢慢来、慢慢熬,才会愈醇愈
浓。

  中午时分,一名大男人拎了两个便当,以及一袋饮料,偷偷摸摸的朝距离警
局不远的动物诊所前进,像是害怕遇到熟人。

  来到诊所外头,他踌躇不决,就是不敢踏进去。

  半晌,诊所的玻璃门被打开,陶灿灿走了出来,正准备去溜狗。

  她一向回家吃午饭,顺便带嫂嫂的爱心便当给大哥,不过今天不太一样。当
她见到敖旭邦正准备离开的身影时,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原本还想回家要嫂嫂多
准备一个便当,然后带到警局给他与大哥享用,不过看来今天盘算错了,因为他
竟然主动上门。

  「旭邦。」陶灿灿露出甜美的笑容,出声喊住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咳。」他硬着头皮回头,「不……不算是。」他看见她牵着昨天救的那只
小狗。「我是来看那只笨狗的。」

  小狗无辜的张大眼看着他,不停的摇动短小又肥肥的尾巴,高兴得在他的脚
边绕来绕去。

  「牠没有受伤,不过不知道是谁家的小狗,我做了寻犬敌事,你等等可以拿
一张回去贴在警局吗?」她侧着头,温柔的问。

  「嗯……」他尴尬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便当递到她的面前。

  「我……我想妳一定还没有吃饭,所以……」

  「我正好肚子饿了呢!」她伸出手,没有接过便当,反而主动握住他的手,
「正好你买了两个便当,我们一起进去吃吧!」现在是午休时间,工读生也都外
出吃饭,诊所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几只宠物。

  她先将小狗放在外头的围栏内,两人洗了手之后,再带着他来到另一间办公
室用餐。

  他们并肩坐在一起,敖旭邦将便当放在她的面前,拿出她爱喝的草莓牛奶。

  陶灿灿打开便当,里面全是她爱吃的菜肴,还有卤得刚好的排骨,立刻感觉
饥肠辘辘。

  「我快饿死了。」她笑着将卤蛋切成两半,把蛋黄与白饭拌在一起。

  他也没闲着,忙着切开自己便当里的卤蛋,挑起蛋黄,放进她的便当里。

  她抬起头,吃惊的望着他,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黄拌饭?而
且一次还要两颗蛋黄?」

  「听……听妳哥说的。」他别开眼,不敢直视她炯炯有神的眼眸。「妳快吃,
要不然便当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轻笑一声,低头吃饭,动作十分优雅。敖旭邦不断的环顾四周,像是怕有
人闯进他们的世界。

  他是很怕啊!

  若是被人撞见,他怕乡民们又会唾弃他。

  然而……他明明忍耐着不来找她,可是昨天一回去,他心里挂念的全是她的
身影。

  他好怕昨天的事会重演,她因为姜口良而奋不顾身,又或者是出现怪男人不
断的纠缠着她……这些足以搞得他心烦意乱。

  最重要的是,昨天一听到有男人向她求婚,他全身的血液彷佛煮沸的热水,
不停的冒泡泡。

  说要祝福她,但他还是做不到在一旁看着她被其它男人抢走……至少也要是
一个他看得顺眼的男人,才有资格将她娶回家。

  「这给你。」陶灿灿将一半的排骨分给他,打断了他的沉思。她记得他是肉
食动物,总是喜欢大口咬肉,而她习惯性的会将便当里的肉类都分给他。

  他们相处的模式,让他彷佛又回到以前的日子,他总是逃课去找她一起吃饭,
两个人坐在校园的一隅,享受短暂的午后时光。

  好吧!他承认自己常常会回想到过去的时光,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他总觉得
这世界美好许多。

  就像她这个人,令他那悲惨无味的人生变得甜美许多,为了她,他想要得到
更多,然后不计代价的得到她……

  但这依然是一种奢望,尤其当他亲手把梦想毁灭之后,他的人生在懊悔与痛
苦中度过。

  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给她完整又无瑕的世界,没想到摧毁她的人生的人竟然
就是他!如果她想起过往,想起他在她无助的时候抛弃她而离去,她会不会恨他?
会不会要他从此不再出现在她的眼前?敖旭邦庸人自扰的想着,看着她甜美的笑
容,才发现这样近距离的望着她,原来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

  「怎么了?」陶灿灿发现他看得入神,不禁疑惑的问。

  「没事。」他别开眼,低头扒了几口饭,然后犹疑的开口,「昨天出现的那
个怪男人……真的是妳的学长?」

  「嗯。」她点头。「我在国外时,学长很照顾我。」

  「那他说要娶妳……」

  「关于这件事,他至少说过一百次以上。」她轻笑一声,「结果一转头,他
又跑去交女朋友了。」

  「马的!下次如果他再这样吃妳豆腐,我一定打断他的牙齿。」

  「学长只是在开玩笑。」她望着他认真的俊颜,过去的熟悉感又浮上心头,
令她感觉甜蜜。「不过你说你不认识我,为什么有关我的事情,你都显得比任何
人还要紧张?」

  他先是愣住,随即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不是说过了吗?妳是我长官的
妹妹,罩妳一下又何妨?」

  「旭邦,其实我们是认识的,对不对?」她刺探的问,「如果是的话,你为
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

  他放下筷子,又是一副懦夫的样子。

  「认不认识又怎样?反正我现在对妳而言,就是一个路人。陶灿灿,这样对
妳比较好,妳过妳的生活,我过我的人生,我们没有交集,懂吗?」

  「我……」

  「执勤的时间到了,妳慢慢吃,我先走了。」他怕她再问下去,于是赶紧起
身,逃也似的离去。

  陶灿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发现每次只要追问,他便落荒而逃,就算她
想向他坦承自己其实已经恢复记忆,也没有机会。

  转念一想,如果诚实告诉他,她已经恢复记忆,依他对她的态度,肯定日后
也不会再上门来了。

  唔……她是不是要去问个清楚,才有办法朝他对症下药呢?

  尽管敖旭邦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他的身体和他的嘴巴似乎没有取
得共识。

  只要到了中午时间,陶灿灿一回头,便能见到他提着便当来找她,而且时间
分毫不差。

  今天,当她回头时,却是看见关承宪。

  「Honey灿灿。」他亲昵的出声呼唤。

  「是你啊,学长。」她的语气有掩饰不了的失望,意兴阑珊的继续忙着手上
的事情。

  「灿灿,怎么了?见到我,妳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关承宪有些不悦。

  「没有啊!」她抬起头,看着他,「学长,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对了,灿灿。」关承宪想起自己是有事来找她。「前几天我遇到的那个警
察叫敖旭邦,对不对?」

  「嗯。」她点头。「然后呢?」

  「我就知道!」他突然激动的抓住她的肩膀,「灿灿,我已经查过他的背景,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当年他……」

  她皱起眉头,挣脱他的箝制,「学长,旭邦是不是好人,我比你还要清楚。」

  「灿灿……」关承宪蹙起眉头。

  他这几天没来找她,是因为跑去调查那个恐吓他的警察,结果这一查,不但
查出敖旭邦的家世背景,还发现了他与灿灿之间的纠葛……

  「学长,我和旭邦的事,你可以不要管吗?」她生气的转身,背对着他。

  「灿灿,妳不懂……」关承宪欲言又止,最后豁出去的说:「妳这几年失去
记忆,连同敖旭邦的事也都忘了,妳根本不知道过去他对妳做了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冷声说道:「关先生,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当年并不是旭邦
害我的,那只是一场意外,你懂吗?」

  「妳……」关承宪大吃一惊,逼她转身面对他,「妳记起他了?」

  「对,我记起他了。」陶灿灿忍不住说出事实,「在我和敖旭邦第一次见面
时,就想起他了。」

  站在门口的敖旭邦满脸惊诧,手上的东西掉落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朵。

  灿灿……早就想起他了?

  那他一直否认……不就像个白痴吗?

  「妳恢复记忆了?」敖旭邦喃喃自语。

  「旭邦……」陶灿灿甩开关承宪的双手,来到他的面前,「你听我说,我很
早就想……」

  「妳早就想起我了?想起十年前那一段过往?」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我……」

  「回答我,是不是?」他忍不住大吼。

  「是。」她秀气的眉头紧蹙,终于承认了。

  「陶灿灿,妳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假装妳没记起我?是要整我,还是想要
看我闹笑话?」他不解的问。

  「旭邦,你听我说……」她想要抓住他的手。

  敖旭邦用力挥开她的手,倒退好几步,露出苦笑,「我还暗自庆幸妳没想起
我,那我……」就可以待在妳的身边久一点。

  但是她早就记起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凭什么厚着脸皮守在她的身边?尽
管这几天她与他相处融洽,这一刻开始,他又自惭形秽,觉得自卑。

  「旭邦……」她的声音显得急促。

  「我还有脸让妳瞧见我吗?」他苦笑一声,「灿灿,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离去。

  「旭邦……」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想要追上去。

  关承宪拉住她娇小的身子,「灿灿,不要去!像他那种男人,根本没有能力
保护妳,也没有资格爱妳……」

  陶灿灿回头,给了关承宪一巴掌,制止他说下去。

  「谁都不准说旭邦没资格爱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恨恨的咬着唇瓣,
「只有我才能决定要不要接受他的爱,你们都没有资格批评他。」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关承宪,迈开脚步,急忙要追上敖旭邦。

  原来有时候真相大白,并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第五章

  真相,要从十年前说起。回到敖旭邦二十岁生日的当天。那晚,陶灿灿想要
为他庆生,于是瞒着家人买了一个蛋糕,绕到他的住处,没想到扑了个空。

  她不气馁,又到他平时常去的小酒吧。

  只是她才十五岁,酒吧的保镖当然不愿意让她进去,她只得站在外头,想要
等到他出现。

  那时的敖旭邦正忙着在赌场围事,根本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

  陶灿灿一直在喧嚣的酒吧门口等他,直到看见一群人打打闹闹的走过来。她
听到其中有人说了「敖旭邦」三个字,天真的以为是他的朋友,立刻上前问对方
是否知道他的下落。可是敖旭邦的世界复杂得超乎她的想象,这是一群在她不知
道的世界里打滚的恶狼。

  他们有自己的势力与地盘,只要是对方拥有的东西,就是不顾一切的争夺抢
掠。

  尤其是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小女孩,模样甜美得如同一颗蜜桃,虽然青涩,却
教这群恶狼想要采撷。

  因此她自惹麻烦,卷入了地盘争夺战,被一群混混绑架,成为威胁敖旭邦的
牺牲品。

  这一晚,也成了她与敖旭邦的梦魇。

  后来敖旭邦接到电话,出面与对方谈判,同时也联络了陶世棠,只是他到达
现场时,她不仅鼻青脸肿,而且全身是血。当下他像是一头失控的狮子,不顾一
切的将所有的人狠狠的揍了一顿。最后是陶世棠的到来,才勉强制服住他,将这
群混混带回警局。陶灿灿被送进医院,全身都有被殴打的痕迹,额头也遭受剧烈
的撞击,导致血流满面,身上有大小不一的刀伤。

  原来那帮恶狼想要侵犯她,她抵死不从,情急之下,一头撞墙而昏迷。

  好在敖旭邦及时赶到,连忙将她送医求救。

  也因为这场意外,让他彻底明白,原来自己的人生竟然影响了陶灿灿那完美
的一切。

  是他差点毁了她的所有,也是他的关系,才让这一切的污秽流进她的世界。

  当晚陶父也赶来,狠狠的揍了他一拳,接着要他承诺这辈子不准再接近陶灿
灿,要他永远离开她的身边。

  如果他真的爱她,就应该明白她不适合他的世界,因为他无法给她这世界最
完美的幸福。所以他答应陶父,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她的面前,永远只会在远处给
她祝福。于是趁她昏迷之际,他悄悄的离开幸福里,谁也没有通知,独自离去。

  陶灿灿醒来之后,哭着要找敖旭邦,却发现他真的离开了她的生命。

  最后,陶父为了让她忘记敖旭邦,送她到温哥华读大学,三个月后她出了车
祸,因为脑部受到重创而失去记忆。

  虽然经过休养,她想起了大部分的人事物,但是在陶父的极力封锁下,有关
敖旭邦的部分成为脑中唯一的空白。

  如今她想起过去的所有事情,对他而言,只是难堪。

  他想对她说一声抱歉,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以祝福做为逃避的借口。

  这样的过往,让敖旭邦只敢将她放在心里,连她的消息都不敢打探,只是命
运又让他们紧紧的纠缠,彷佛无法将他们做明确的切割。

  她已经想起他,他有什么资格到她的面前?敖旭邦跑到观光区的酒吧街喝闷
酒,想要用酒精浇熄心里那澎湃的激动。回想这十几天,他过得比过去的哪一天
都还要快乐,因为就像回到过去,能够再见她的娇颜,能够再次待在她的身边,
看着她的笑容,他就心满意足了。

  忽然,他的双手重重捶打桌子,大吼一声。

  酒保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差点掉落地上。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声响,还不停的震动,他没好气的拿出手机。

  「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就是不想接电话,你最好……」

  「旭邦,灿灿跟你在一起吗?」电话那头是陶世棠,他的语气有些着急。

  「灿……灿灿?」敖旭邦微蹙眉头。

  「现在都九点了,她还没有回家,连晚饭也没有回来吃……她是不是跟你在
一起?」

  「灿……」他连忙跳下高脚椅,「她没回家?」

  「对。灿灿很少在外面逗留,就算要加班,也会打电话告知,可是我刚才打
电话到诊所,工读生说她下午就出去了,所以……」

  敖旭邦掏出钱,放在吧台上,「二十分钟后,不管有没有消息,我再打电话
给你。」

  不等陶世棠回应,他挂断电话,奔出酒吧。

  来到外面,他才知道正在下大雨,脸色一变。

  此时风雨交加,陶灿灿那个笨女人还在外面游荡,她到底会去哪里?

  该死!他暗暗骂了一连串的脏话,不安又浮上心头。

  他惦记着她,顾不得会被淋湿,冲进雨阵中。

  脑海里闪过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他急促的脚步也不曾停下。

  直到灵光一闪,敖旭邦决定赌一赌运气。

  或许那个固执的女人,会在那里守着他……

  陶灿灿这个固执的女人,因为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敖旭邦,于是把他可能会去
的地方都找一遍。可是十年后的幸福里,有些地方根本就变了一个样,他们曾经
待过的地方,也早已物换星移。

  不过他还是凭着直觉,来到当年与她初次见面的冰果室。

  果不其然,有个娇小的人影蹲在角落,似乎是在躲雨。

  「灿灿。」

  他看见那道身影瑟缩了一下,连忙靠近,只剩三步的距离时,小小的黑影倏
地跳起来扑向他,他下意识的张开双臂。

  「旭邦!」冷得发抖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细瘦的双臂紧紧的抱着他。

  「灿灿,妳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敖旭邦紧拥着她,发现她全身湿透,而
且肌肤冰凉。

  「我……我在找你。」她的小脸埋入他的胸膛,企图取得一丝温暖。「我好
怕……好怕你又丢下我一走了之,所以……所以我到每个可能找得到你的地方都
找过一遍,可是……可是你都不在……」

  她全身发抖,双手紧拥着他的腰部,像是要抓住最后一刻。

  「旭邦,求求你不要走……」她的声音微微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骗你的。」

  听着她委屈的哀求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就算他的心是铁打的,也变
得柔软。

  「不要紧了,是我该对妳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妳的人生就不会一团乱…
…」

  她连忙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不会这么精采。旭邦,如果当
年没有遇到你,我的成长过程一定会很无趣,我也会成为一个无趣的女人。是你
的出现,让我明白这世界其实不那么无聊。」

  「灿灿……」他感受到怀里的娇躯是真实的,她的双肩正微微颤动,在他的
面前显得瘦弱不堪。「我先带妳回家。」

  「不要!」她激动的抗议,用力的摇头,「我不要回家……你每次只要将我
交给我的家人,就会消失无踪。」

  「我向妳保证,这次不会。」当初是因为答应陶父,他才会一走了之,今天
他是因为职务而留在幸福里,就算要走也无法走。

  「呜呜……」陶灿灿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旭邦,我要跟你一起走,我不想
再被你留下来了。」

  「灿灿……」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可人儿,「妳一定会遇上其它比我更好的人
……」

  「不要!我只要你。」她摇了摇头。「旭邦,过去我没有能力选择自己的人
生,可是现在我长大了,我想过的日子,就是留在你的身边。」

  她说的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用力敲进他的心中。望着每一天都梦到的娇颜,
如今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若是可以,他也想要将她拥入怀里,永远不再让她离开。

  「旭邦,我不想回家。带我走,不要再放我独自在原地等你了……」

  他为难又挣扎的看着她布满泪痕的娇颜,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那双灿眸却
是坚定无比。

  他若带她走,日后是否能够给她幸福?

  倘若这次又离开她,未来的他是否还能够承受相思的煎熬?

  唉!左右都为难……

  当敖旭邦再次望向她那楚楚可怜的小脸时,他的下一个动作不再是将她推开,
而是紧紧的拥她入怀。

  「如果以后妳的人生不再那么顺遂,妳会不会后悔?」他声音沙哑的问。

  「我只在你无声无息的离开那一年凤到后悔。」陶灿灿抿了抿唇,哽咽的说:
「以前我没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但是现在我有能力了,我相信自己的选
择。」

  「灿灿……」

  「旭邦,答应我,日后不管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好吗?」她语带恳求的说。

  他……有这个资格吗?

  他颤抖着大手,抚摸她的小脸。

  原来能触碰到她,是这么可喜的事,这一刻开始,他所有的原则瞬间瓦解,
就连他对陶父的承诺也一并崩坍了。

  敖旭邦没有送陶灿灿回陶家,而他也还没有找到住处,因此将她带往饭店,
开了一个房间。

  一走进房里,他急忙奔入浴室,为她放热水,要让全身冰冷的她泡个澡,温
暖身子。她则打电话报平安,不管电话那一头的陶父如何咆哮,她依然挂断电话。
既然她要自己选择人生的路,就要鼓起勇气,不害怕前方的路有多少荆棘会刺伤
她。

  她不怕,因为知道有一个人会奋不顾身的跳出来,为她挡下这些荆棘,为她
承受痛楚。

  陶灿灿赤脚走过柔软的地毯,来到浴室的门口,倚着门框,看见他正忙着试
水温,却忘了自己也是全身湿透。

  她拿起浴巾,张开双臂,快步上前。

  敖旭邦听到声音,立刻回头,见到她娇小的身子扑向自己。

  「灿灿?妳会冷是吗?热水快放好了……」

  她摇头,用力抱着他的腰,专注的看着他,「抱着你,其实就很温暖了。」

  他的怀抱就像是她的指定席,只有她能够停留。他全身僵直,看着她像猫儿
一般磨蹭,听着她温柔的低吟,竟然莫名的脸红。每每午夜梦迥,他最期待的不
就是她娇软的身子吗?如今他却连触碰都觉得会冒犯她。

  对!在他的心里,她还是当年那个公主。

  公主总是让人捧在手上、疼在心里,像他这种粗人,能触碰到她的娇躯,算
是上辈子烧了好香。

  他的大手拂过她乌黑又光滑的及肩头发,接着是无瑕白皙的脸蛋、高挺的鼻
子,最后在她粉嫩的唇瓣上逗留。

  「灿灿……」他咽了口口水,还是不敢逾矩。

  陶灿灿眨了眨眼睛,流露出期待的光芒。

  可是对看了好几分钟,他依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令她忍不住嘟起小嘴,干
脆掂起脚尖,逼他微微弯腰,主动吻上他的嘴唇。

  敖旭邦瞠大双眼望着她,像是被雷劈中般震惊……不,就像是中了乐透头彩,
惊讶之后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喜悦。她眨动美眸,不断轻啄他的嘴唇。

  不知不觉间,他的大掌放在她的腰部,慢慢的收紧,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她所下的蛊正一点一滴的迷惑他的心,逐渐脱离现实的考虑,彷佛全世界只
剩下彼此。

  「灿灿……」他的声音沙哑,要求她不要玩火自焚。

  「嘘……」陶灿灿的美眸直视他的黑眸。「这时候你不要开口,比较不会杀
风景。」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会说的肯定是一连串的不可以,或是什么现实不准
许他们之类的鬼话。

  但,这些都来不及了。因为他将她带了回来,以后她所做的一切,他都要连
带负责。于是,她的粉舌轻轻描绘着他的唇形,然后钻进他的嘴里。

  「唔……」敖旭邦蹙起眉头,像是在压抑什么。

  他的手臂微微收拢,大手却不知道应该要放在哪里,还是她抓起他的双手,
轻轻放在她的腰部。

  「灿灿……」他离开她的唇,勉为其难的吞咽口水。「妳不应该……」

  「旭邦,是我自作多情吗?」她皱起好看的眉头,咬着唇瓣。

  「不……」他有些急躁,压下腹中乱窜的火焰。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不和我有个开始?」她娇小的身子逼向他。

  他一直往后退,直到背部抵着冰凉的墙壁。

  她娇美的容颜映入他的眼里,他还能够把持住最后的防线,可说是意志坚强。

  「还是你讨厌自己送上门的女人?」她哭丧着脸,一副委屈的模样。

  「灿灿……」敖旭邦的心揪疼。饶了他吧!他可是很努力在压抑本能的兽性。
她嘟起粉嫩的小嘴,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敖旭邦,如果你再不碰我,就不要
怪我把你推倒。」

  他吃惊的望着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

  下一刻,她拗着脾气,拉着他走出浴室,从容的来到大床边。

  他还来不及意会,她便将他推倒在柔软的双人床上,顾不得两人身上的衣服
都湿透了,也不让他有反悔的机会,跟着爬上床,双腿一跨,坐在他的肚子上,
低头看着他吃惊的表情。

  陶灿灿俯身,在他的耳畔轻声诉说,「旭邦,你过去欠我的,我今天一定要
讨回来……」

  彷佛在告诉他,今晚他已经无法再离开她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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