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天下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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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昕乐紧紧抱着仅三岁的么弟,一双眼惊惧地盯着包围在四周的禁卫军。

  地上躺着仆人的尸体,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孔,她耳边彷佛还能听到他们死前的哀号,身体颤抖得更厉害,满地的鲜血和残骸让她将弟弟抱得更紧,不让他看到这残忍的画面。

  她害怕地咬着唇,不敢再看地上的尸体,将目光放在一直站在他们身前的大姐身上。

  「圣旨到──」一名身着滚蓝金边宫服的老人拔尖着嗓音,手拿着金黄圣旨,睥睨地瞧着他们。

  看到大姐跪下,南昕乐赶紧抱着么弟下跪。

  常公公打开圣旨,尖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王爷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按国法须诛连九族,可圣上念其南氏一族历代忠心,为皇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且南王爷与南王妃已赎罪自尽,余三子尚年幼,圣帝不忍,特赦其罪,思及当今膝下无子,愿收南小王爷为子,并收南二公主为义女,封为喜乐公主,南大公主继承皇朝圣女之位,守护皇朝繁盛……」听到「圣女」两字,南昕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惊愕地抬起头。

  「现命殿下与公主即刻进宫,圣女由白塔祭司教导,于两年后接任圣女之位,钦此。」宣读完,常公公将圣旨双手递出。

  「不……」南昕乐摇头,想阻止大姐。

  南魏紫低垂着头,恭敬地伸手接旨,「南魏紫谨接圣旨,谢圣帝隆恩。」「好。」常公公满意地点头,捻着颚下白须。「那么请殿下和喜乐公主随小的一同回宫。」「等等。」南魏紫抬起头,一双紫眸璀灿而耀眼,而镶着紫眸的小脸倾城如天边星夜,绝美的容颜让众人不由得屏息。

  「可否请常公公通融,让魏紫与弟妹相聚一天,明天再让他们进宫。」她开口,不卑不亢地请求。

  「这……」常公公沉吟了会,这才点头。「好,小的会回去禀告圣帝,明天再来请殿下和公主进宫,小的会请禁卫军守在王爷府外,好好保护殿下三人的安全。」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这他们都明白。

  「谢谢公公。」南魏紫垂下紫眸。

  「那小的告退。」常公公躬身行礼,这才带着一干禁卫军离开庭院。

  他们一离开,南昕乐立即抓住大姐。「姐,你怎么可以答应……圣女……怎么可以?!」圣女?那只是好听的名号,皇族里谁人不知,所谓的圣女即是皇帝的禁脔;甚至只要皇帝开口,圣女就得去侍寝,而对象则是各国皇亲。

  这是金陵皇朝的秘密,只有皇族才知道的秘密,若不是先祖曾娶过皇族公主为妻,他们南家也不会知晓这个皇室秘密,并且三缄其口,不敢说出。

  而她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去年皇上曾向父王提议,希望让姐姐到白塔学习,并且继任圣女之位。

  父王那时以姐姐资质驽钝且年纪尚幼不堪重任而婉拒,那时她还不懂父王为何要拒绝?能成为圣女,此等殊荣父王应该要高兴才对呀!

  可父王回府时脸色却极难看,母妃听到父王的转述时脸色也转为沉重,她一时好奇,拉着姐姐躲在窗外偷听父母的对话,才知道圣女并不是守护皇朝之女,而是皇亲国戚间的玩物。

  身为南王爷府大公主,姐姐怎么可以答应……

  「乐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不同于妹妹的慌乱,南魏紫一脸平静,早在常公公宣读圣旨时,她就已猜测到皇帝的意图。

  功高震祖的父王手握兵符,掌握八十万兵马,加上南氏一族在朝廷的势力,皇帝早已忌惮许久,早想找机会扳倒南家。

  南昕乐倏地噤声,她怔怔地看着姐姐,当然明白原因──姐姐是为了她和弟弟。

  虽被封为公主和皇子,可她知道,她和弟弟是人质,一旦进去宫里,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姐姐……痛……」南飞瑀被抱得疼,抗议地轻推着二姐。

  南昕乐赶紧松开手,「瑀儿乖,闭上眼睛。」抖着声,她放轻语气,仍将弟弟抱在怀里,手压住弟弟的后脑,防止他往旁边看。

  低头看着仍年幼的么弟,她紧紧咬唇。「大姐,我们只能这么随皇帝操纵吗?」什么通敌叛国?!对金陵皇朝忠心耿耿的父王才不会做那种事!

  明明是皇帝顾忌父王手上兵权,因此找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要栽赃在父王身上!

  父王因此被关进大牢,最重声名的父王不堪受辱,为示自己清白,自尽表示自己无罪;母妃听闻父王自尽,爱父王至深的母妃不愿独活,立即跟随父王脚步。

  自尽前,她命亲信将他们三人秘密护送出府,谁知皇帝却快了一步,命人包围在王府四周,将守着姐弟三人的下人一一杀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平日与自己说笑的仆人在眼前死去,只能看着忠心的护卫守在他们身前一一倒下,只能紧紧抱着弟弟,捂住他的耳朵,遮住他的眼睛,害怕地躲在大姐身后。

  明知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可他们却像蝼蚁一样无法抵抗。

  南昕乐恨恨地闭上眼,却忍不住从眼里滴下的泪。

  「乐儿……」看到向来倔强的妹妹哭了,南魏紫不由得轻叹,她明白妹妹心里的不甘与恨,因为她也是。

  就这么跟皇帝屈服,他们都不甘心!

  睁开愤恨的眼,南昕乐看向大姐,那张倾国的容颜就跟母妃一模一样……不!

  甚至更胜母妃三分,美丽的紫眸让姐姐的美多了分神秘。

  如此倾城之色,是祸非福。

  母妃自尽前,曾含泪摸着姐姐的脸,哭着说出这句话。

  她想到去年皇帝寿宴,父王带他们出席,母妃的美丽贤淑让众人钦羡父王的好福气,可当他们看到姐姐,寿宴上一片寂静无声;也是在寿宴后不久,皇帝便提出想要姐姐继任圣女的事。

  那时父王能拒绝、而皇帝会答应,定是顾虑父王手上的兵权;而现在父王不在了……还有谁能阻止皇帝?将她和弟弟置于宫中,不就是为了拿他们两个控制姐姐吗?

  「姐,我们只能就此认了吗?」或者跟着父王的脚步而去?可是南飞瑀还这么小……南昕乐紧紧抱住弟弟。

  「不。」南魏紫轻轻吐出一个字,她蹲下身,纤手轻抚着么弟的头发。「乐儿,你忘得了父王的冤和母妃的恨吗?」南昕乐重重一震,想到父王被抓走时的愤怒、母妃自尽前的眼泪,她重重咬唇。

  「瑀儿又能当多久的皇子?」南魏紫又低低一喃,沉静的紫眸泛着幽深的光芒。

  瑀儿……看着怀里的么弟,南昕乐将唇咬得更紧,血丝渗出,瞬间滴落。

  瑀儿还这么小,宫里那么复杂,妃嫔争宠,为了争权夺利,让自己登上皇太后之位,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虽然瑀儿并非皇帝亲生子,可被皇帝收为义子就有机会,对那些嫔妃而言,瑀儿的存在仍然是根危险的刺。

  一旦进了宫,瑀儿的性命随时可能不保,看着怀里幼小的弟弟,想到怀里的温暖有可能变成地上冰冷的尸体……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

  南昕乐紧握拳头,「瑀儿不会有事。」虽然声音仍颤抖,可她的语气却很坚定,她抬头看向大姐。

  「我会保护他。」她承诺,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这一刻,她不再是以往天真烂漫的南王爷府二公主。

  她定定看着姐姐倾城的容貌。「也会保护你。」她不会再懦弱地躲在大姐身后。

  南魏紫笑了,她轻轻擦去妹妹脸上的泪。「乐儿长大了。」南昕乐用力眨去眼里的泪,握住姐姐的手,她扯出笑容,坚定地开口。「别担心,在宫里我会好好地保护瑀儿。」以她的性命守护。

  这一年,年仅十几岁的南昕乐在心里默默发誓,从今天开始,她不会再哭,不会再怯弱。

  她会保护她所有的、她重视的──不惜一切。

  第一章

  金陵皇朝一百二十年春,南王叛变,押入大牢自尽而亡,南王妃畏罪自尽,南氏在朝势力全数崩毁。

  同年十月,德康帝猝然病亡,东宫无子,其义子南飞瑀继位为帝,改元南熙,东陵王封为摄政王,与众臣辅佐幼帝。

  南熙二年,圣女继任,同日,北边传来捷报,扫平争战十年的北蛮夷,举国欢腾,视为圣女之庇佑,「紫瞳圣女」称号传至各国。

  人民自此相信,有圣女在,皇朝将永远繁荣太平。

  可,太平是鲜血换来的──

  锐利的银枪利落地刺进敌人的身体,鲜血随着银枪迸出,一身银色战袍的战士毫不留情地收回长枪,系在枪头旁的血红铃铛发出叮铃声,就像是索命的铃声。

  战声隆隆,杀声不绝,两军对决,为首的银袍将军脸上戴着半副银色鬼面,只露出沉黑的乌瞳与线条冷厉的嘴唇。

  他一马当先往前,身后的蓝袍士兵跟随在他之后,长枪快速地扫过敌军,经过之处,鲜血迸射,如荡过的铃声,一一索取敌人的魂魄。

  看到将军的勇猛,跟随的兵将士气大发,跟着往前进攻,杀向敌军。

  而一身黄衫战甲敌军也不甘示弱,无惧地回击,吼声杀声不断,将战场染成一片血红。

  突然,一声号角响起。

  黄衫军立即变换队形,从左边冲出一群伏兵,快速地袭向敌人,而右后方也冲出另一队伏兵。

  突来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一名身着战甲的大汉立即大吼:「将军,有埋伏!」看到渐渐包围的伏兵,银袍将军知道他们中计了,黑眸不见丝毫慌乱,他冷静地举高长枪,看到他的动作,蓝衫军训练有素地渐渐包围成方圆,将银袍将军护在圆中,边战边退。

  即使被包围,银色长枪仍然利落地清除左右敌人,身下的战马长啸,在他的控制下,后蹄飞踢,将一名靠近的敌人踢飞。

  他鼓励地轻拍战马,长枪再挥扫,一边以手下指令,要将领尽速带兵士退离。

  看到他的指示,大汉粗吼:「快退!回防!」

  而银袍将军则守在后方,战马抬起前蹄嘶啸,烈阳照射在银色战甲上,迸发出凛冽气势,沾血的长枪透着冰冷的寒光,鬼面狰狞噬血,让黄衫军看得胆战心惊。

  修罗将军──金陵皇朝的第一猛将,修罗戟下,有命无回。

  看到将军的凛然气势,蓝衫军士气更盛,他们大吼,拚命地攻向敌人,遵从指示,快速地往后方退。

  奇异的是黄衫军没有继续追击,甚至让他们轻易退离,又是一场没有胜负的仗。

  回到战营,银袍将军下了马。

  「盘点伤兵,清算有多少伤亡。」略低的嗓音从微抿的唇瓣传出,他大步地走进营帐。

  进入帐篷,他没立即脱去身上的战袍,先将手上的长枪放到案上,坐到虎皮毛毯上,闭眼等待。

  约半个时辰,一名高大男人进入营帐,男人身上的战袍仍沾着黄沙污血,一进帐篷,粗大的嗓门立即哇拉大吼。

  「将军,咱们这次损伤惨重呀!那群卑鄙的胡蛮子,竟然使这种暗招,咱们以为这次稳赢了,没想到却杀出两队兵马……」「伤亡多少?」低嗓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被打断话,张冲搔了搔头,「哦,刚刚清点一下,损失五百多个兵士,轻伤的约有一百多个,重伤的有两百个左右。」听到属下的话,银袍将军不语,仅是闭眼沉默,身上的气势却极冷,让张冲暗暗打了个寒颤。

  他忍不住偷瞄将军,可将军脸上戴着面具,让他根本看不清将军的表情,也根本弄不懂将军在想什么。

  说到这个将军,在他们金陵皇朝可是个传奇,四年前渊国侵犯,不断地攻击边陲,企图侵略皇朝,正当摄政王准备派兵出击时,圣女说看见什么伟大的天命,然后将军就突然冒出来,被皇上封为将军,并赐兵符,给予八十万大军,只因圣女说有他在,皇朝就能永远受到庇护。

  没事冒出一个无名无闻的将军,而且这个将军还见不得人,脸上戴着半副可怖的鬼面,让人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嘴巴。

  加上个子又不高,人又瘦,看起来就像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他懂得带兵打仗吗?

  他们这些老将当然不服,可碍于军令,还是只能乖乖服从,并且等着看这个将军会有什么作为。

  不过才半年,他们就不敢再小看这个无名将军。

  因为短短半年,侵犯的渊国就被灭了!这半年来,他们见识到无名将军的勇猛,打仗他绝对是先锋,一把银枪扫过,敌人哀号不绝,精湛的武艺让人佩服不已。

  除此之外,调兵遣将、兵法,将军无一不精,只要将军带领的兵马,没有不打胜仗的。

  银色战袍,锐利的长枪,血红的索命铃铛,从此之后邻国皆知金陵皇朝除了有护国圣女、精明善战的摄政王外,还有一个庇护皇朝的修罗将军。有银面修罗在,没人可轻易侵犯皇朝。

  他们金陵皇朝物产丰饶,四周有许多国家包围,长年来争战不断,皆是为了占领皇朝的丰饶物资。

  而自从将军出现后,那些贪婪的邻国安分不少,没想到这个炎狼国却突然举兵来犯。

  炎狼国位于西边,自古就以骁勇善战闻名,原本西边是没有国家的,只有几个部族,而炎狼族则是这些部族之一,他们一一攻占西边其它部落,然后统一西边,自成一个国家。

  炎狼国的凶猛善战闻名各国,素来没人敢去招惹,而炎狼国却不甘于只占据西方,这些年来一直不断挑衅,攻击边疆人民,他们早已戒备许久,果然,两国战事爆发了。

  这场仗打了快两年,却一直僵持不下,其实本来一年前他们有机会打赢的,炎狼国就算善战,没脑也没用。

  而他们将军可不是没脑将军,随便一个小战术都可以赢那些没脑的蛮子;谁知道一年前那群蛮子突然变聪明了,突然也懂得运用战术,他们有派探子去打听,也都没消没息。

  结果这场仗就又打了一年。

  「将军,他们为什么这么轻易放我们走?明明都已经包围住我们了,咱们是有可能输的耶!」张冲搔头,方才真的很惊险,他们以为稳赢了,却没料到对方埋下伏兵,可却又不趁势攻击他们,反而让他们轻易退离。

  「是有可能输,也有可能赢,然后双方伤亡更多,谁也讨不了好。」轻易放他们离开,对方就是料到这个吧?狗急跳墙,就算被包围,只要他在,金陵的兵士就不会气馁,因为他不只是将军,更是金陵将士精神的领导。

  而想杀他,是得付出代价的,就算中计,他也有把握杀出重围,对方就是料到这一点。

  既然杀不了他,那就用心理战。

  让他们以为稳赢了,却又出二队伏兵,意料之外的结果一定让士兵的心情受了影响。

  而且仗打了两年了,士兵的心多少一定浮躁,再加上……「啊?什么意思?」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张冲一脸疑惑,可看到将军不回答,他也只能抓抓脸,「不过将军,再来过冬了,这季节可不能打了。」没错,再来是冬天。

  对方就是料到这个,这种季节打仗讨不了好,因此彼此都有共识,严冬停战。

  对方是打算跟他们打消耗战,这里是炎狼的地盘,他们粮食充足,而金陵可不。

  就算让上头送粮食过来,士兵的心情也安抚不了,仗打愈久,人的心愈不安躁动。

  「要过年了,真想回家过年啊!」张冲咕哝,抓着头发,有点烦躁地问:

  「将军,你看这仗要打多久呀?」

  要打多久……

  「还是查不到炎狼国的军师是谁吗?」只要除去这个人,这个仗马上就可以结束。再怎么善战,只懂得用蛮力也没用。

  「不行,完全查不到,连藏在敌营的探子都说根本没看到什么军师。」查了一年都查不到,张冲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军师了。

  「是吗……」他垂眸,一抹光闪过黑眸。

  严冬吗?那有四个月的时间……

  「这么一个好机会,竟然就这样放过?你在想什么呀!差一点就可以杀掉那只该死的鬼,好不容易计策成功了,咱们就要赢了呀!」炎狼军营里,愤怒的低吼在主帐里回荡,炎狼国的三皇子,也是炎狼国的大将军,气愤地来回踱步。

  「那只鬼要这么容易就能杀掉,你第一次跟他对战时,就不会差点连命都没了。」清淡的嗓音从竹帘后飘出。

  耶律魁霎时无声,恼羞成怒地瞪着竹帘。「那是意外!」谁晓得那个鬼将军那么卑鄙,打仗就打仗嘛!玩什么火攻,结果烧得一片火海,他正在指挥时,一只箭矢突然快速射向他,要不是他刚好闪得快,那只箭中的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心脏。

  结果只好草草退兵,耶律魁这辈子可是第一次输得这么难看彻底,他不服输,一箭之仇一定要报。

  谁知对方却一直耍战术,知道打不过他们,就玩些有的没的把戏,一再消耗他们的战力和耐性。

  就在快败北时,老二却突然献策,让他们大转颓势。

  这情形让他们错愕,想他们炎狼国在马上打天下,以武立国,重武轻文,而文弱的二哥向来是被他们看不起的。

  没想到最后却是一直受他们轻视的二哥救了这场快输的战事,若不是他,早在一年前炎狼国就输了。

  可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赢的大好机会,没想到就这样放弃,叫他怎能不气?

  二哥是在想什么呀!

  「能意外个一年,真是好大的意外。」那一年里,他这个三弟可是常常从鬼门关里逃生,要不是他皮粗肉硬,四肢发达,恐怕早被鬼收了蠢命了。

  「再说,这次对方会中计,那是因为战事拖了两年,对方有点急了,才会中了计策,可是在中计的那一刻,他就冷静下来了。」他在远方观战,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金陵军瞬间包围成圆,良好的纪律和快速的反应让人佩服,他们一边且战且退,一边保护将军,而为首的修罗将军毫不畏惧,即使被包围,那身气势仍然不弱,这样的气势,更鼓舞了身边的士兵。

  当下他就知道,继续交战下去,对炎狼国也没好处,只是更增加伤亡而已,那就不如打心理战吧!

  因此他下指令,让对方退离,原以为能赢、最后却败北的落差,一定让士兵士气大灭,而且再来就是严冬,他们炎狼士兵早已习惯这天候,可金陵兵可不然。

  仗打愈久,人心愈躁。

  何况,修罗将军好像从没打过这么久的仗,他之前的战绩,都是在一年内就将敌军收伏,而这次却打了两年……他想金陵士兵一定会为此而更浮躁,时间是会改变一切的,当不败神话无法再维持时,士气就会更低落。

  「冷静?屁!那只鬼根本就跟孙子一样,还要手下的兵包围保护他!什么修罗将军?哈!最后还不是怕死!」耶律魁很不屑地嗤哼。

  「阿魁,你该庆幸之前跟你打仗的人都跟你一样,不然你是不可能打那么多胜仗的。」竹帘后传来淡淡的叹息。

  「什么意思?」二哥是在称赞他吗?可他怎么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

  「总之,这四个月就先休战,让士兵好好休息吧!」他低语,古筝拨动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哦!」听到古筝声,知道二哥的意思就是话题到此结束,耶律魁只好不甘不愿地抓抓头,边嘀咕边走出营帐。「真是……搞不懂你们读书人在想啥……」在老三走出营帐前,淡然的声音又从竹帘后传出。

  「对了,我今天在观战时,发现有人躲在暗处看我,我已让人擒下,你自己看着办。」「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耶律魁脸上闪过一抹杀气,二哥的身分可不能泄漏出去。

  「处理完后,记得送到金陵军那里去。」他又淡淡吩咐一句。

  「为什么?」耶律魁发出疑问。

  可回答他的是琤琤弦声。

  知道二哥不想理他,耶律魁继续嘀咕。「解释一下会怎样?会动脑就了不起呀……」不理会老三的咕哝,他垂眸,白皙修长的指尖缓缓拨过筝弦。

  拨动的弦音成了温和的曲调,如一池流水,淙淙轻绕,看似温柔,却听不见奏者的感情。

  修罗将军……他想着那身银色战袍,面具覆盖他的脸,可那双黑眸却无比璨亮,闪耀着坚毅不屈,比那身银袍还要明亮。

  他远观过无数次,清瘦的身形让他的行动更矫捷,狂猛的气势如炽焰,即使身陷囹圄也毫不退缩。那双眼,闪耀着光芒,极为耀眼。

  他不禁好奇了,面具下的人是长怎样、是怎样的脸庞,才会拥有那样坚忍明亮的眼睛?

  会加入这场战事,是不忍见炎狼国战败,毕竟这是他的国家,何况大哥都开口求他了,身为人弟也不好不帮忙;再说他也不忍见老三死在无脑下,再怎么蠢,毕竟还是自己的弟弟。

  他对习武没兴趣,在以武为尊的炎狼国,虽为二皇子,不过他向来生性淡漠,对权势没任何兴趣。

  他不住在皇宫,独居于山林,深居简出,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而他素来独善其身,鲜少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兴趣,可现在……想到那双耀眼夺目的眼神,淡色的唇瓣轻扬了。

  再来是严冬,双方休战,对方又会有几分耐性呢?今日他知道对方是急了,否则也不会轻中计策。

  对敌,切忌急躁;一旦急躁了……

  他淡淡地笑了,拨动的筝弦在营帐缭绕,有如织罗的网,静静等待……夜,初雪还未来临,风中就已飘着淡淡寒意。

  一抹黑影在暗夜中飞动,悄悄地进入炎狼国的营帐,躲过巡逻的兵卫,身手敏捷地在各个营帐中移动。

  他知道这是危险的举动,一旦被发现,他不见得能轻易逃离,可是情势让他必须这么做。

  今天炎狼国送来一个首级,那是埋伏在炎狼营帐的探子,他挑选出的探子向来个性仔细小心,身分会被发现一定有原因。

  他大胆假设,探子一定是发现炎狼国的军师,而且也一定被察觉了,所以才会送了性命。

  炎狼国的蠢蛋送来首级示威,却也让他怀疑军师人正在炎狼军营里,虽然不确定,可他一定要来察看。

  如果幸运被他猜中,那他就能马上取走那人的性命,就算不行,至少也能知道对方是谁。

  他一直不了解对方的底细,敌暗我明,这对他们极为不利,如果知道对方是谁,那就能查清来历,日后也好下手。

  当然,最好是能现在就把对方解决掉,那就省了日后的麻烦。

  他迅速地来到主营帐,里面灯火通明,筝弦声从里面传出。

  是古筝!炎狼的蠢将军会弹古筝?怎么可能?!他不信那个只懂武力的蠢蛋会弹筝,那么……眸微眯,他正准备踏入营帐时,却察觉一丝不对。

  有杀气!

  他顿时明白自己中计,送上探子首级不是为了示威,而是为了引他入洞。

  黑影立即往后退,想离开军营。

  「反应很快嘛!包围起来!」

  瞬间,灯火通明,一群士兵快速包围,将他围在里头。

  「哼哼,胆子很大嘛!敢独自到炎狼的军帐。」耶律魁冷哼,操着大刀,站在兵士的中间。

  被团团包围,一身黑衣的人没有任何畏惧,黑布覆住他的脸,仅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个眼……」耶律魁瞪眼,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很像某个只会蒙面的鬼。

  「修罗将军?」

  他一吐出这个字眼,四周立即起了骚动。

  「安静!」他大吼,骚动的兵士立即安静。「没想到呀!鼎鼎大名的修罗将军竟然大驾光临。」他啧啧有声,露出嗜血的笑容。

  可被包围的人仍然平静,仅是淡淡垂眸。

  他的冷淡让耶律魁更不是滋味,「哼!不说话没关系,老子不爽你很久了,今天一定要……」「啊──」

  突然,一声哀叫打断他的话。

  黑影瞬间挪动,手上的剑刃刺入身后包围的人,身影快速一飞,杀出重围。

  突来的变化让耶律魁一愣,「该死的!呆着干嘛?快追!放箭!」他气得跳脚,该死的修罗鬼!竟趁他在说话时偷袭。

  士兵不断围攻上来,黑衣人快速避开攻击,手上的剑刃挑砍着,迸出丝丝血花。

  锐利箭矢不断往他身上飞射,他才扫开利箭,旁边的人又攻击过来,他迅速反身回击,可箭矢却又从左方射来,他利落地避开,可却避不开右边射来的箭。

  「唔!」箭头射出肩膀,他闷哼一声,以剑刃挑开刺来的刀,再迅速转身飞踢,利剑盘旋,在四周挑出银芒,四周包围的人不及闪避,发出哀号倒地,而他则乘机飞身逃离。

  「该死的!拿弓来!」见一大群人却奈何不了一人,耶律魁气得怒吼,接过弓箭,拉弓一射。

  感受到后方的箭风,他迅速转身劈开利箭,可没想到耶律魁的箭势太过刚猛,震得他虎口一麻。

  而才劈开一箭,另一只箭矢又射过来,正中他胸口。

  鲜血溢出,他咬牙忍住剧痛,剑芒再扫过,扫过一旁的火把,让火焰沾上旁边的帐篷。

  火势嚣张,一瞬间就吞蚀四周的帐篷。

  突来的火焰让炎狼土兵错愕,正不知该救火还是继续攻击敌人时,黑衣人趁此机会快速逃离炎狼军营。

  「该死的!快救火呀!」

  离开前,他听到耶律魁的吼声,唇瓣轻微一勾。

  风,呼呼吹拂。

  黑影快速飞疾,进入黑暗的林中,身上的伤势让他皱眉,而且觉得浑身开始无力。

  不对劲!

  他停住脚步,无力地靠在树旁,就着黯淡的月光,低头看着身上的箭伤。

  血是黑色的,该死!没想到那群蛮子竟然用毒。

  抖着手,他砍下箭翎,再伸手拔出箭矢。

  「唔!」紧皱着眉,身体因剧痛而颤抖,可他却不吭一声,再砍下另一只箭翎,正要伸手拔箭时,却听到右边传来树枝被踩过的声音。

  「谁?」他警戒地看向右方。

  对方没出声,可他感觉得到对方正在靠近,听脚步声虚空无力,是个不懂武功的人。

  这个发现让他的戒备略松,却仍不敢松懈。

  挺起身子,眼前却一片黑雾,让他看不清前方。

  他紧咬着唇,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可眼前的黑雾却不散,他的腿也开始虚浮。

  毒开始发作了!

  「你……」

  「站住!」他举起剑,以耳辨位。

  「你受伤了。」清润的嗓音传入他耳中,然后是靠近的脚步声。

  「别过来!」他低喝,举剑的手却开始颤抖,就连脑子也开始晕眩起来,他用力甩头,感觉到来人靠他更近,他握紧剑柄立即往前刺,手腕却传来剧疼,他手上的剑顿时落下。

  而眼前的黑雾更重,他的脚步顿时虚软,整个人往前倒。

  对方伸手抱住他,手不意勾到他脸上的面罩,黑布滑落,淡淡月光下,露出一张清秀而细致的脸蛋。

  而抱住他的手,刚好横隔在胸前,有点软的触感让来人错愕。

  伸手挑开包覆的衣领,看到被白布包裹的胸部,黑眸眨也不眨,而淡色的唇,微微勾起了。

  第二章

  是琤琤乐音让她醒来。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她微怔,眉头立即轻拧。

  即使是暗夜她也能视物,可现在眼前却只是一片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心头顿时一紧,她迅速坐起身,肩膀传来的刺痛让她咬牙,眉尖皱得更紧,覆盖的丝被滑落,她感到身体一阵清凉。

  她没穿衣服?

  察觉自己身上无寸缕,她立即伸手抓起被褥盖住身体,转头看向右方,即使眼睛看不见,可她感受到那里有人。

  曲琅净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即使发现自己失明,可那张清秀的脸蛋仍然平静,不见一丝惊慌,全身赤裸脸色也未变,黑色的眼瞳虽然没焦距,可还是准确地望向他,什么话也不说,仅用那双眼紧紧地看着他,若不是确定她看不见,他真会以为她能视物。

  有趣!

  他特地起身,然后发现她脸上闪过一丝戒备。

  他知道他若靠近她,即使看不见,她还是会伺机一击,取他性命,虽然居于劣势,可受伤的猛兽绝对比平常更危险。

  默默坐下,手支着颊,好看的唇微勾,墨黑的狭眸兴味地看着她。「别激动,你身上的毒还未全解清,暂时不能动用内力。」听到他的话,她立即运用内劲,可丹田却虚浮无力,她脸色未变,即使没内力,她还是能一击灭他。

  曲琅净当然也知道,他可是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她随便一掐都能让他一命呜呼。

  所以他才会离她这么远,坐离门口近一点,这样有危险时才好逃命。

  「你身上的伤我处理过了,只剩下些余毒,喝几帖汤药就可以把毒全清除,到时你的眼睛就能看得见了。」温润的声音缓缓地道,盯着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动筝弦。

  听到筝声,她想到在炎狼营里听到的琴声。

  「圈套是你设的。」她开口,声音不似一般女人娇柔,反而是带点微哑的低沉。

  连她的相貌也是,不是极美的长相,只堪称清秀,可秀气里却又勾勒着少年的俊,黑发及肩,纤细的肩膀、细瘦的身材,谁会相信这是名动天下的修罗将军?

  而且,还是名女人。

  他想到那身蜜色的肌肤,帮她疗伤时他注意到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帮她拔箭时,她也只是低声闷哼,即使是昏迷,却也只是咬着唇,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可却叫也不叫一声。

  那时,他想到在树林里她为自己拔箭的画面,彷佛伤口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样。

  连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有意思!

  他故意不帮她穿上衣服,就是想看她清醒时会做何反应,失明受伤,又全身赤裸,她会有属于姑娘家的惊慌吗?

  而醒来到现在,那张秀气的脸丝毫未露一丝慌乱,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平静,可他注意到她的身体因警戒而紧绷,而她身上的伤口早因她的动作而裂开渗血,可她仍冷淡,仅用一双深瞳注视他。

  明明看不见,可那双眼睛还是这样美丽。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他问,语气溢着逗弄,黑眸慵懒地盯着她,想捕捉平静里的一丝波澜。

  当然不信!「你的目的是什么?」炎狼国的人恨不得杀了她,尤其是耶律魁更是对她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抓到她,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呢?」他不答反问。「没想到名闻天下的修罗将军竟是女红妆,听说是紫瞳圣女依天命找到你,你和那个圣女有何关系?」什么天命?他根本不信这个!对金陵皇朝的圣女传说他不置可否,何况生为炎狼皇族,他当然知道金陵皇朝的圣女是什么;不过,在这次的圣女上任后,那个传统好像就消失了。

  面对曲琅净的反问,她的回答是沉默,仅闭上眼,冷汗从额头滑落,脸色极苍白。

  鲜红的血染上被褥,曲琅净看着渗出的血,却不做任何动作,眸光微一流转,径自自语着。

  「十一年前我看过紫瞳圣女,那时她还是南王爷府的大公主。」他注意到她眼睫轻颤,淡唇轻勾。

  「倾城的容貌让人过目难忘,她一出现,热闹的寿宴寂静无声,没人能从她身上移开视线。」那时他就知道南王爷府迟早会灭,他看到金陵皇帝眼里的贪婪,而南王爷势力过大,就算再忠心,可以金陵皇帝狭小的心胸必不能容忍,何况又多了一个祸水。

  少了南王,金陵皇朝如失右臂,迟早会衰败。

  举杯就唇时,他这么想着,目光从倾城容颜掠过,漫不经心地看向南王其它子女。

  幼子被南王妃抱在怀里,而一名小女孩站在王妃身旁,比起美丽的姐姐,这个二公主就逊色多了,看得出来她的相貌比较偏像南王。

  曲琅净想一下,他记得那个小女孩后来被皇帝收为义女,好像叫……「南昕乐。」她顿时一震,抓住被褥的手微微收紧,却又迅速松开。

  可曲琅净早已看见她的举动。「没想到呀!修罗将军不只是女儿身,还是紫瞳圣女的妹妹,被封为喜乐公主的南家二公主。」讶异的口吻带着戏谑,等着那张平静的脸破碎。

  南昕乐睁开眼,即使被猜中身分,清秀的脸仍然冷淡,从男人的语气里她知道他的意图,他想让她露出破绽,想让她失去冷静。

  而她,不会如他愿。

  「你是炎狼皇族。」能进入宫廷寿宴,他的身分绝不平常,甚至可能比耶律魁的身分还高,不然耶律魁怎容许让她活着?

  耶律魁是炎狼三皇子,身分能比他高的除了炎狼君王,就只有……「你是那蠢蛋的二哥?」她从没听过关于炎狼二皇子的事迹,久而久之,炎狼有二皇子的事也被遗忘了。

  「在下的蠢弟弟多谢你几番照顾了。」留他一条蠢命,真是感激不尽!

  圈套都设好了,人也自己送上门了,就跟瓮中捉鳖没两样,可耶律魁还能让人逃走,曲琅净真为自己弟弟的蠢感到丢脸。

  「不杀我,是想折磨我为那蠢蛋出气?」那应该把她关进牢房,而不是为她疗伤吧?

  「我那蠢弟弟还没这价值。」看着渐渐扩大的血渍,那张脸早已无血色,曲琅净看得出来她在强撑,不得不佩服,就连男人受这么重的伤也不见得能像她忍这么久。

  「救你,是我对你有兴趣。」他坦白直言,尤其现在他对她的兴趣更大了。

  「不杀我,你会后悔。」脑袋已一片晕,冷汗让她身体轻颤,可她的声音仍坚定,神色仍漠然,不露一丝弱态。

  「你会杀我吗?」他起身,缓缓走向她。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握紧手指,眼眸微掩,就等他靠近的一瞬间。

  一步、两步……

  她迅速伸手,利落地锁向他的喉咙,可才一动,身体立即虚软无力,狼狈地跌落床铺。

  强健的手臂接住她,稳稳地将她抱进怀里。

  「我是不懂武,可我会医。」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她耳畔道:「而医毒本一家。」要制服她,他手段多的是。

  「你!」南昕乐咬唇想反击,可手却完全抬不起来,她使不出任何一丝力气。

  「乖乖的,我为你止血。」包住伤口的布条早已全红,血再流下去,她真的会失血而亡。

  将她放到床上,手臂不意地擦过高耸的酥胸,他顿了下动作,看着赤裸的娇胴,再看向她平静的脸。

  刚刚手拂过胸脯时,他明明感觉到她身体微震,可脸上却不露一丝痕迹,眼眸轻转,他看到微红的耳根。

  「呵!」原来不是真的不在意呀!

  听到他的笑声,南昕乐抿紧唇,将恼怒锁进心里,极力维持住冷静。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至少现在不会──他对她的兴趣不是肉体,而是她这个人。

  她身上有着层层高墙,他好奇,当打破那些高墙后,他会得到什么?而她是否还会这般美丽,这般吸引他?

  指尖擦去她脸上的冷汗,在她张开眼时,他低低开口。

  「南昕乐,记得我的名字,曲琅净。」

  他会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名字。

  好热!

  她觉得全身像有火在烧似的,尤其是肩膀,疼得像有蚁兽在啃食。她咬紧牙根,痛苦地忍着剧痛。

  这种感觉她不陌生,在战场多年,她知道是伤口让她发烧。

  紧紧咬牙,她忍着烧烫般的痛,而脑袋早已浑噩,莫名地闪过许多画面——她抱着幼小的弟弟进宫,可一到宫里,她就被迫和弟弟分开,她挣扎、反抗,却敌不过那些人的力量。

  她怕弟弟受到欺负,可她被关在寝宫里,不得踏出半步。

  她惊慌、害怕,怕弟弟受伤,怕就此再也看不到弟弟;可隔天,宫女却抱来弟弟,说从此以后弟弟就跟她同住。

  她不知原因,虽然疑惑皇帝会如此好心,可她不敢多问,只能用力抱紧惊惧的么弟,因他安然无恙而松口气。

  从此,她和弟弟同住寝宫,宫里伺候的人对他们极恭敬,完全不敢有一丝轻侮,他们的态度让她疑惑不解,可仍然不敢放松戒备。

  每一道饮食,她都以银针试过,确认无毒才敢食用。

  偶尔,会有宫里的妃嫔过来,冷嘲热讽有,态度亲切有,她皆小心应对,她知道这些人再怎么慈眉善目也不能相信。

  她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守着弟弟,如无必要,绝对不出寝宫。

  而皇帝像也遗忘她和弟弟的存在,从没有传唤过他们。

  她为此松口气,却也烦恼姐姐的状况,不知姐姐可好?可她不敢问,就怕招来任何危险,也怕替姐姐带来麻烦。

  谁知不到半年,皇帝突然驾崩,弟弟成了皇帝,这突然的状况让她错愕,然后姐姐出现了。

  她不知道姐姐做了什么,看着站在姐姐身后的男人,她知道他——当今四王爷,皇帝的亲弟,与父王齐名的将军,掌控金陵皇朝一半兵权,也是辅佐弟弟的摄政王。

  她疑惑他怎会和姐姐一起出现,可姐姐什么也没说,只摸着她的头,问她想继续当公主,还是要跟着摄政王?

  她看着姐姐,再看向那名高深莫测的男人,最后将目光放在姐姐身上,姐妹多年,她知道姐姐的意思。

  她跟着摄政王,他教她习武、教她兵法,教她所有一切事物,毫不保留,只要她肯学,他就教。

  习武,她起步晚,要比常人花费更多时间力气,所有痛苦她全忍下来,她要变强,她要保护弟弟、保护姐姐。

  就算成为皇帝,可那些大臣会臣服是因为摄政王的关系,在弟弟还未完全掌权前,她必须保护他。

  她遵照姐姐的意思成为将军,军营里唯一知道她身分的只有年老的大夫,她受伤时也只肯让他医治。

  她记得初次上战场,初次杀人,她害怕,可也只能紧握战戟,继续往前,继续杀敌,她不能怕,她没有资格怕。

  她要守护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她不能倒在这里,她要撑过去!

  「都咬到流血了。」微凉的指尖抚过受伤的唇瓣,「伤口很疼吗?」随着询问,肩膀传来剧痛,她痛得睁开眼,清醒过来,苍白的脸全是汗,无焦距的眼神泛着一丝迷茫,胸脯剧烈起伏。

  「醒了。」将手从她肩膀移开,看到没血渗出,曲琅净勾唇,将目光放到小脸上。「你作恶梦了,梦到什么?」他一直听到她低低的呓语,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可从她紧蹙的眉头和紧握的拳头,可以感受到她的激动。

  南昕乐渐渐回神,耳边听到他的问话,梦?不,那对她来说从来不是梦。

  眼睛转向他,她仍然看不见,而伤口也仍然泛着刺疼。「你叫醒人的方法真特别。」「你烧得严重,又梦呓,只好用这方法让你清醒过来。」他笑,一点也不心虚愧疚。

  「恶梦这么可怕吗?让你满身汗。」他伸手,温柔地抚上她的额头,「而且唇都咬出血了。」手指触上唇瓣。

  她没闪过,任他触碰,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她仍使不出力气,既然如此,她也不白费力气多做挣扎。

  曲琅净与她相视,唇畔的笑意更浓。「昕儿,你愈这样就愈让我感兴趣。」手指暧昧地在唇瓣来回轻抚。

  听到他亲昵的称呼,南昕乐眉眼未动,也不开口,她一开口,就会碰到他的手指。她漠然地闭上眼。

  「你在邀我亲你吗?」他俯下身,呼出的气息拂上她,让她能感受到他的靠近。

  不理会他,眼睛仍然闭上。

  一抹柔软触上她的唇,她仍然不动,唇瓣仍合着。

  伤口又传来一阵剧痛,她微颤,小嘴因疼痛而微启,然后苦涩的药汁哺进她嘴里。

  突来的苦让她皱眉,没料到会有药汁,她被呛咳到,苍白的脸因呛咳而有一丝血色。

  「很苦吧!」他也这么觉得,五匙黄连果然不是白加的,嘴里的苦味让曲琅净皱眉,不过看到她苦得脸色剧变,他就觉得值得。

  「你……」从呛咳缓过气来,南昕乐觉得嘴里全是药汁的苦涩,她难受地皱眉,才一开口,唇又被覆上,然后极苦的药汁又充满嘴里。

  曲琅净将剩余的药汁全喂哺进她嘴里,然后立即离开唇瓣,起身倒茶,迅速冲散嘴里的苦味。

  「咳咳……」南昕乐捂着嘴,舌尖尝到的全是苦味,让她连口水都吞不下。

  喝完茶,曲琅净拿块糖放进嘴里,悠哉地坐到椅上,欣赏她狼狈的模样。

  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血色,好看多了,甚至那双眼也因苦而泛着一层薄薄水光,方才那冷漠的神色早已消失。

  想无视他的存在,他多的是手段让她理他。

  「要喝茶去苦味吗?」他好心地询问。「还是来颗糖?」她瞪向他的方向。「曲琅净……」他的行为让她措手不及,她以为他会逼迫她,会用手段逼她屈服,可他的举动却出乎她意料。

  「很好,你记住我的名字了。」起身走向她,手指抬起她的脸,他低下头,覆上她的唇,将嘴里的糖送进她嘴里。

  南昕乐含住糖,甜腻的糖缓缓淡去嘴里的苦。

  曲琅净抬头离开唇瓣,指尖抚上她眼角,温润的嗓音极轻极柔。「昕儿,别想无视我,我不会伤害你,可是我可以陪你慢慢玩。」南昕乐不语。

  淡唇贴近她耳畔。「记住我的话。」温柔的语气,却让人打从心里起寒颤。

  南昕乐握拳,轻轻启唇。「我会记住。」他的所作所为,她皆会记住。

  「呵!」听到她语气里的波动,曲琅净笑了,正要开口,门外却传来粗蛮的吼声。

  「二哥!」

  真会挑时间,他玩的正开心呢!

  「你想让他知道你在这吗?」曲琅净笑问,手指抚过软唇。

  南昕乐别过脸,耶律魁的出现让她身体绷紧,而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更是让人难料。

  她难得的反抗让他低笑,不再逗她,曲琅净起身走出竹屋,而耶律魁正好来到门口。

  「二哥,你干嘛回来这里?」在军营没看到曲琅净,耶律魁就知道他一定回来这里了。

  这个二哥向来奇怪,舒适的皇宫不住,偏偏要住在山林里的竹屋,当个乡村野夫。

  「严冬停战,我待在营帐干嘛?」再说,他难得找到乐趣,当然不想要旁人打扰。

  「哦……」耶律魁搔搔头,有点尴尬又难堪。「那个……二哥……那个鬼……」曲琅净淡淡开口。「被跑了,是吧?」

  「嗯!」耶律魁丢脸地低下头,可又不甘心。「都是那只鬼太狡诈,还烧了我们一半的营帐……」剩下的话在曲琅净的注视下全吞进嘴里。

  不知为什么,二哥虽然不懂武,看起来又文文弱弱不堪一击,可他从小就怕他。

  「算了,早预料到会有这结果。」何况人现在正在他屋里,他目的也已达到。

  见曲琅净似乎不生气,耶律魁暗暗松口气。

  「不过他受伤很严重,我有循着血迹追上去,可追到一半血迹就不见了,看来该是被人救了,我想他应该还在炎狼国境内,哼!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救的,老子知道一定要砍死他……呃……二哥,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看得他好害怕。

  「你该回去了。」不然他怕自己手痒对亲弟弟下毒。

  「我才来就赶我,至少也让我进去喝杯……我马上离开。」南昕乐静静听着外头的对话,看来耶律魁不知道她在这,不过也有可能是演戏,想引她上当。

  她垂眸,对于耶律魁她一点也不担心,真正难对付的是另一个男人。

  曲琅净……在炎狼军后运筹帷幄的就是他,只要他不在,这场仗就能赢。

  严冬,四个月……

  而他,对她有兴趣。

  第三章

  那男人不在。

  还未睁开眼,南昕乐就知道屋里没有人,这倒让她讶异。这些天只要她清醒,曲琅净一定在,然后一定会亲自喂她喝药。

  想到汤药,眉尖就自然地紧蹙。

  那药是一帖比一帖苦,她若不喝,他绝对会用嘴喂她喝,让她决定乖乖喝药,他却不让她一口将药汁喝完,而是用汤匙慢慢地一匙一匙喂她。

  缓慢的动作让汤药渐渐变凉,而冷掉的药更苦。

  不是没受过伤,也不是没喝过药,可南昕乐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痛恨苦涩的药汁。

  这些汤药,让她这几天嘴巴一直弥漫着苦味,连吞口水都觉得像在喝药。

  她知道曲琅净是故意的,他想看她会有何反应,想激她生气,只要她理他,他的声音就蕴含着得意。

  他视她的狼狈为乐,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以撩拨她的情绪为目的。

  愈不理他,他只会更乐,这样的人,让她难以摸清他的做法。

  她以为他打算将她永远囚禁在此,直到他兴致消失,因此对于身上的伤,她也不指望他真会医治。

  可是那些药虽苦,却不能否认有效,而身上的伤在他日夜换药下,伤口也不再那么疼,渐渐好转。

  南昕乐动了动手指,她的手已不再无力,伤口渐好之下,她的体力渐渐恢复。

  这样的她,轻易就能动手。

  可她不能轻举妄动,对于她的身体,曲琅净一定了解,而他敢治她,就一定是有把握,不怕她动手。

  南昕乐微抿唇,想到他帮她换药时,那时她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下了药,让她无力动弹。

  他帮她换绷带时,她人就贴在他胸口,胸脯贴着他的胸膛,脸则偎在他颈侧。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手臂移动时,有时会碰到她的胸,擦过乳尖,而她闭上眼,对他的动作不闻不问。

  可身体却还是自然有着反应,她知道自己的乳尖在摩擦间挺立,感受到他的手碰到胸乳时会微微停顿,而他呼出的气息会拂上她的肩,她的肌肤不由得起了反应。

  这时,她就会听到他的轻笑声。

  「昕儿,你知道屋里的檀香有催情的效用吗?」鼻间嗅到檀香,南昕乐睁开眼,她坐起身,又想到他说的话。

  「这檀香无害,唯有和异性有身体接触时才会有催情作用,瞧,你不就有反应了?」他以逗她为乐,手指轻滑过酥胸,在挺立的蕊尖轻轻弹弄,而她则溢出一声轻喘,又立即抿唇忍住。

  每一次换药,他就会如此撩拨她,而檀香味始终未消失过。

  他没要她的身子,却抚过她身体每一寸,而她咬唇忍着动情的反应,在每一次换完药后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喘息,手指完全抬不起来,更遑论动手杀他了。

  她知道他不是不要她的身体,他挑逗她时,她也感受到他身下的欲望,可他不急着要她,因为她的反应更让他愉悦,她愈抗拒,他就愈开心,也就对她愈感兴趣。

  南昕乐垂下眸,她走下床,身上仅穿着白色单衣,单衣对她而言有点大,衣摆垂至她的大腿,而身下则没着任何衣物。

  赤着脚,她举步往前走,看不见东西,她只能伸手摸索着。

  她不是想逃,目不视物,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能逃走,只是她身体黏得难受,这些天她只有擦澡——动手的当然是那男人,对于自己的身体被曲琅净摸遍她没任何感觉,就算他占有她,她也无所谓。

  早在上战场那刻起,她就不当自己是女人,这副身体谁要就拿去,可她的命只有她自己能掌控。

  听到外面有水声,她听着声音,举步往外走。

  啪!

  踢到东西,她皱了下眉,听到椅子倒下的声音。

  她往右边挪动下脚步,再往前走,却绊倒地上的椅子,整个人狼狈地往前跌倒在地。

  南昕乐没吭半声,只是眉头皱得更紧,这种目不视物的无能让她暗恼,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一切的感觉。

  爬起身,膝盖传来刺疼,她脸色不变,伸手往前摸,听着外头的水声,慢慢往前。

  她摸到门,往前推开门,再踏步走出。

  听到水声从左方传来,她往左边走,闻到淡淡的硫磺味,是温泉?

  紧蹙的眉头因这个发现而舒展,那种无法自助的郁闷消退一些,紧抿的唇瓣也微微勾起。

  正当准备往前走时,南昕乐却感觉到前方的注视,唇边的淡笑立即敛起,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头。

  听到脚步声,曲琅净睁开眼,然后就看见她唇边勾起的淡笑,他微怔,那张素来淡漠的小脸因唇边的浅笑而柔和,就连眼眸也荡着一抹愉悦,不再平静无波。

  只是一个浅笑,却如春日,让人心头振荡。

  可才一下,那抹浅笑就消失,眼神也恢复平时的冷静,定定地直视他的方向。

  曲琅净不禁感到可惜,那抹笑容他还没看够。

  他缓步向前,温泉随着他的移动荡出波纹,水珠从结实精瘦的胸膛滑下,没入水中,伸展躯体,他懒洋洋地趴在温泉边的白石上,下颚抵着手臂,黑眸直视南昕乐。

  她只穿着他的单衣,微宽的衣领露出细肩和绷带,他看着那修长的腿,没错过她膝上的伤口。

  「跌倒了?」算算时刻,她也该醒了,可他不急着回屋,就是想看她会做什么,没想到她会走到温泉池来。

  听到他的问话,南昕乐的回应是淡淡垂下眸。

  曲琅净也不指望她会回答,这些天除了陷于情欲外,她的情绪显少有波动,方才的笑有如昙花,匆匆一现,却让人难以忘怀。

  黑眸微沉,他想再看到那抹笑。

  「不过来吗?」他开口,声音隐含挑衅。「还是……不敢过来?」她不语,却迈开脚步,而手也不再往前摸索,垂于身侧,像个正常人走向他。

  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展现任何弱态。

  曲琅净微微眯眸,看到她刚好在离温泉两步时停下来,他挑了挑眉,直视她的眼睛。

  而那双乌眸也正巧和他对上,就像是真的看得见他。

  耳朵敏锐地听着他的呼吸和温泉散发的热雾,南昕乐凭感觉停下脚步,然后低下头,察觉到他的眼神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她伸手解开衣扣,单衣落到脚边,娇胴没有一丝遮掩,赤裸裸地站在他眼前。

  没什么好害羞的,反正她也看不见,就当作没人在就好!

  南昕乐忽视着左方的视线,踏步往前,脚尖碰到水时她暗暗松口气,才往前踩,她不知水下方有个台阶,曲琅净本来想开口,却又闭上嘴,手支着颊,看着她。

  果然她一脚踩空,没料到下面有个窟窿,身子往前陷,扑通一声跌进温泉里。

  曲琅净这才伸手捞起她。「这有个台阶,你没看到吗?」将她搂进怀里,他温柔低语。

  虽然有立即屏住呼吸,可南昕乐还是呛到了,她捂嘴轻咳,推开他的手,淡声说道:「我能不能看见,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她会眼盲可是拜他所赐。

  她难得的回话让他勾唇,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这双眼睛说看不见可没人相信。」明明眼盲,这双眼却还是这么漂亮,没有一丝畏惧,一样耀眼地迸出迫人气势。

  「怎么?你对自己的毒没有自信吗?」她冷嘲。

  「这个嘛……」曲琅净正要回话,南昕乐突然伸手攻向他的喉咙,极快的速度让人措手不及。

  「呵!」低笑轻溢,她的身体突然一阵颤抖,无力地垂落,而肩上的伤像是被砍了好几刀似地,疼得她咬牙,冷汗冒出。

  「冷淡的昕儿,不多话的昕儿,今天怎么话变多了呢?」曲琅净抬起她的脸,「你肩上的伤我下了另一种药,若不按时更换伤药,半个时辰药效就会发作,很疼吗?」「你……」南昕乐极力忍着剧痛,喘着气,咬牙开口。「你早算好了?」所以她醒时屋里才没人,而他在温泉里与她贴近,让她以为有机可乘。

  「不,若是你乖乖的,我正要准备替你换药。」可她却突然多话起来,他也只好配合了。

  南昕乐闭上眼,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料中,她紧握拳,指尖深深陷进肉里。

  她不会求他,这疼她忍得过。

  见她脸都白了,冷汗布满额头,却还是不吭一声,曲琅净不禁轻叹。「真倔强!」可就是这样的她,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冷汗。「只要你笑给我看,我就把药解掉。」她睁开眼,如他所愿地笑了,只是那笑却极冷,勾着不屑的嘲讽,然后她软下身子,厥了过去。

  曲琅净抱住她,拨开她颊畔的发,看着苍白的小脸,粉嫩的软唇又被她咬破了。

  而她的眉仍紧蹙,不露一丝弱态,就像她的人一样,即使到最后也不开口求饶。

  指尖抚去唇瓣的血渍,他看着即使昏睡却仍倔强的脸,「这么倔……看来硬碰硬似乎不行呢!」他低喃,黑眸幽幽掠过一抹光。

  再次清醒,伤口已不疼,南昕乐睁开眼,却看到屋上的横梁。

  她怔愣,她的眼睛……她看得见了!

  迅速起身,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竹屋里,屋里的桌椅全以青竹制成,右侧有着书架,上头摆满书册,书架旁则是以竹制成的书案,而窗边摆着躺椅,一本书放在躺椅上,而旁边的茶几则放着古筝。

  竹屋不大,可古朴幽静的摆设却能让人看出主人的品味。

  「你醒的比我想的还早。」柔润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南昕乐抬眸,看向男人。

  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不是夺人心魄的俊美,而是如皎月般的俊雅,身上的气质如玉般温润,黑发垂落,仅用丝巾束起,一袭儒雅白衫衬得他如天人般,让人轻易就能卸下心防。

  可南昕乐的眼神却极冷,她记得这个声音,盯着男人的眼睛,她没忽略他眼里的深沉。

  这男人绝对不像他外表那般无害,至少这几天她可是尝尽他的手段了,只是他为何解了她身上的毒?他想做什么?

  无视她的戒慎,曲琅净走进屋里,将手上的药碗递给她。「刚好,药刚熬好,趁热喝吧!」盯着漆黑的汤药,她伸手接过,仰头一次喝完,可却没有以往的苦,相较于之前的苦药,这次喝的倒像糖水了。

  「这么干脆,不怕我下药?」曲琅净坐到椅上,俊雅的脸庞噙着笑,看得见的她,那双眼更灿亮有神,让他的心蠢蠢欲动。

  「有必要吗?」放下碗,她淡淡地看向他,「以你的能力随时可以对我下药,何必下在汤药里?」「真谢谢你对我的评价。」能得到修罗将军的称赞可是个荣幸。

  「解开我身上的毒,你不怕死吗?」她敛眸,发现自己的内力还没恢复,不过力气已回来,而且她不再眼盲。

  「你说呢?」他笑问,姿态是一贯的儒雅,俊脸上的从容笑意看似无害却又隐含深沉。

  南昕乐抬眸,发现自己即使眼睛看得见,却还是无法看透他的想法,他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以为她真的会一直被他掌控?

  「曲琅净,别太有自信。」她不会一直是输方。

  「我知道,我面对的可是一只猛虎。」稍不注意,可是会被咬断脖子的。

  「不过,我向来爱驯虎。」

  看到乌眸掠过一道光,他唇边笑意更深。「你想杀我,可我想驯服你,你觉得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乌眸进出杀意,凛冽的气势让人胆颤,可曲琅净神色却不变。

  「昕儿,你确定你要动手?」他伸手轻拨筝弦,温润的眉眼如玉,唇边的淡笑柔似水。

  可南昕乐的心却不由得轻颤,她敛下杀气,知道不能跟他硬碰硬,他虽不懂武,可下毒的功夫却比武力更可怕。

  曲琅净勾唇,漂亮的狭眸睇向她。「昕儿,你是聪明人。」而他,最喜欢跟聪明人相处。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冷冷开问。

  「也许……是让你爱上我。」他好奇,那时她是否还会这般吸引他?

  「什么?」南昕乐为他的话错愕。

  曲琅净起身,俊脸勾着笑意,眼眸幽沉,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你想杀我,而我想让你爱上我,你说,我们谁会赢?」「你……」南昕乐看着他,不懂他在想什么。

  「来赌吧!就这三个半月的时间,只要你能杀得了我,你就赢了。」他诱惑她。「或者……你也可以让我爱上你,只要让我失了戒心,你就有杀我的机会……」温润的低语诱惑着她,南昕乐垂下眸,好一会儿才开口。

  「好。」

  她跟他赌!

  「这是什么?」

  打赌的第二天,曲琅净将准备已久的东西放到椅上,南昕乐则微愕地看着那堆东西。

  曲琅净看她一眼,勾唇一笑,「衣服。」

  她当然知道是衣服,只是……「这是女装。」看着那些质料轻柔、颜色淡雅的女装,她的眉微乎其微地拧起。

  「当然。」为她准备的,当然是女装。「难不成你想一直穿我的衣服?」看着她身上的单衣,他从桌上挑起一件衣物。「你看,我连肚兜都准备好了。」她现在没穿肚兜,美丽的春光在雪白单衣下可是若隐若现。

  南昕乐看着他手上的肚兜,突然说不出话来。

  从十年前开始她就没穿过女装了,更不用说肚兜,她向来都是用布条将胸部缠紧。

  「你该不会没穿过肚兜吧?」曲琅净从她的表情猜测,然后奇异地看见眼瞳里一闪而过的羞恼。

  他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南昕乐冷冷地瞪他。

  「没有。」曲琅净轻咳一声,敛下笑意,可眼里还是盈满笑,「那么需要我教你怎么穿吗?」「不用。」她微抿唇瓣。「我不穿那个,拿男装给我。」那些女装她才不会碰。

  「是吗?」曲琅净失望地叹口气。「可惜了,少了一个诱惑我的筹码,我可不会对穿男装的人心动……」他放下肚兜,「那只好把这些衣服丢了。」

  「等等。」南昕乐开口。

  「嗯?」他挑眉看她。

  「出去。」似是挣扎许久,她才说出这句。

  曲琅净噙着笑,听话地走出竹屋。

  须臾,他听到门开启,他一个转身,眸光轻闪。

  南昕乐穿着淡绿色的女装,比一般女子高的她,清瘦的身段在薄纱下显得飘逸,腰带系出纤细的腰,长发及肩,似少年的清秀脸蛋此刻竟带着女人的柔美。

  她的神情一样冷淡,可他还是看到她眉眼里透露的不自在,这样的她竟看来有点可爱。

  「很好看。」盯着她的眼睛,他噙着浅笑,真心地称赞。「若是能笑就更好了。」笑?

  南昕乐冷冷看他,穿上这件罗衫已是她的极限,她怎么可能对他笑?

  「我喜欢你的笑,会让我着谜。」他的声音很温柔,「记得我们的赌局吗?」她眸光微闪,乌眸垂落,好一会儿,唇畔隐隐勾起一抹笑,而乌眸则抬起,眸光深邃,衬着唇边淡笑,让曲琅净心头突然狠狠一缩。

  她并非绝色,可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来你很努力想赢呀!」良久,他淡淡吐出这句,黑眸仍贪婪地看着她的笑。

  而她,听到他的话,唇畔的浅笑更深了。

  第四章

  赌局开始,南昕乐一直在找机会。

  对于曲琅净说什么爱不爱的,她不认为他是认真的,何况她绝不会爱上她,也不认为他会爱她,她没兴趣陪他玩,会答应只是藉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曲琅净也知道她的意图,可他愿意陪她玩,结果一天一天过去,她完全找不到可乘之机。

  南昕乐抬头看着躺在大石上的男人,他脚旁立着鱼竿,钓线沉进水里,而他闭上眼睛,看似睡着了。

  她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水中的倒影。

  对于水中的人,她感到有点陌生,鹅黄的衣衫太过柔和,她不喜欢,可他给的衣服全是这种淡雅的颜色。

  抚过柔滑的布料,眸光微怔,她很久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了。

  乐儿——我的小女儿最适合鹅黄色了,看起来像春日的朝阳。

  她记得那时父王将她抱在手臂上,疼宠地亲着她,而她被父王脸上的胡碴刺得咯咯直笑,一直闪躲亲过来的嘴。

  啊,快放她下来……头发乱成这样,母妃帮你把头发绑好。

  她看着水中的自己,头发及肩,比小时候短了不少,自从母妃不在,她就不让人碰她的头发,后来干脆弄短,反正她也不需要蓄长发了。

  摊开手心,她的手很粗糙,指尖抚过粗茧,跟身上质地柔滑的华服万般不搭。

  南昕乐嘲弄地勾唇,她早已不是父王口中的朝阳……指尖轻弹,气劲挑起溪水,平静的波面荡起涟漪,也打散水面上的脸。

  是的,她的内力在昨天恢复了。

  而曲琅净……那个男人是真的不怕她。

  起身,她看向男人,而他仍然合眼,微风轻徐,拂动他身上的白衫,那抹宁静的尔雅让人不忍破坏。

  脚步轻移,南昕乐无声地来到他身旁,而他的眼仍合上,像没察觉到她的靠近。

  她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

  啪喳!

  她放松手指,而黑眸也在此时睁开,幽幽地对着她,她看到他眼里闪过的笑意。

  南昕乐别开眼。「鱼上钩了。」

  「我知道。」曲琅净伸个懒腰,「不过你的『鱼』似乎跑了。」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失望吗?」这男人……

  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南昕乐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完全逃不过他的掌握。

  这种感觉奇差无比!

  见她冷着脸,曲琅净勾着笑意,拿起钓竿,而鱼饵早被吃掉,鱼也跑掉了。

  「哎呀呀,我的鱼也跑了,真是同病相怜呢!」拿高手上的钓竿,他晃晃空无一物的钓线,丝毫不掩饰揶揄的眸光。

  无聊!

  不想回应他的话,南昕乐转身,眼角却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东西,然后举手靠近她的后脑。

  她迅速回身,伸手反击。

  「哎,别紧张。」早料到她的反应,曲琅净往旁边一闪,右手往她发际一别。

  「做什么?」感觉他在她头发别了东西,她皱眉要拿下。

  「别动。」他抓住她的手,「喏,你看。」他示意她低头看向清澈的溪水。

  南昕乐看向水面,乌眸立即怔愣。

  她的发际别了一只木制发梳,手工很精细,而木梳上的雕纹是一朵朝阳花。

  「你的头发不能绑,就别个发梳吧!」温润的声音很轻很柔。「跟你现在的衣裳很配呢!鹅黄真适合你,就像春日的朝阳。」似曾相识的话让她一震。

  「我看你没发梳,就做一个给你,我想只做梳发过于单调,干脆刻上花纹,让你平时可以别在发上。」所以他有时会消失,就是在做这个发梳吗?

  「昕儿,喜欢吗?」她却迟迟没回话,仅低着头看着溪水,曲琅净微微扬眉。

  「昕儿?」

  他抬起她的脸。「怎么……」

  剩下的话在看到她眼里的茫然时全部消失,她的神情不再淡漠,而是无所适从的慌乱。

  而一面对他,她立即敛去眼里的情绪,那抹露出的无措也被她压抑下去,「谢谢。」她开口,小脸又恢复平淡。

  看着她,曲琅净还沉浸在她方才的模样里,那时,她似乎不是那个冷静的将军,而是被她藏在深处的小女孩。

  虽然此时她又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可看到她别开的视线,曲琅净不由得感到好笑。

  她从来不会避开他的视线,只有这次,她竟不敢看他。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愉悦,他窥见了她的另一面,不再冷淡,不再漠然,而是生动又慌乱的可爱模样。

  「谢谢不是用嘴说的。」他勾住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而是用行动表示。」语落,他低头覆住软唇。

  南昕乐没闪躲,这唇他也不是第一次碰,乌瞳与他相视,而她,首次闭上了眼。

  「为什么?」轻舔过柔软的唇瓣,她的柔顺让他讶异。

  面对他的疑问,她迟疑一会,才缓缓吐出两字。「谢礼。」曲琅净低声笑了,舌尖滑进檀口,既然她自己送上门,那他就不客气了。

  感受到他的气息,南昕乐还未喘气,呼吸就被他夺取,他吮住香舌,一口一口啃食属于她的香甜。

  而她在他的掠夺下,呼吸渐渐急促不稳,嘴里尽是他的味道,就连鼻间闻到的也是他身上的淡淡药香,她像是被他独有的气味紧锁,心紧缩着,有种快被他吞噬的感觉。

  许久,他才放开她的唇,他的呼吸因方才的吻而沉重,只见她脸颊泛红,柔唇更是娇艳如花瓣。

  他抚过娇艳的嫩唇,温润的声音微微痦痖,却更动人心弦。

  「昕儿,这个谢礼我喜欢。」

  他想,某个人似乎在躲他。

  说躲,不是不见人影,毕竟两人同住一屋、共睡一床,朝夕相处,想不碰到面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的眼神在闪躲,就算与他相视也只是匆匆一瞥,然后就移开目光,神情也很冷淡。

  这情形似乎是从那个「谢礼」开始的。

  他知道南昕乐还是想杀他,答应他的赌局也只是在应付他,其实是想藉机除掉他。

  他全看在眼里,只是不说,或者该说,他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其实她不如表面那样冷漠。

  而且,她吃软不吃硬。他放软身段,对她好,她的眉头会微微皱起,可又立即装作若无其事,接受他的好,只是眼神会有点不自在,然后会观察他,看他是否有何目的。

  他将她的小动作全看进眼里,觉得这样的她很是有趣,不像以往认知的她,反而像个初近人群的小动物,很可爱。

  她若知道他这么想她,脸一定会沉下。

  曲琅净在心里想着,唇角勾着淡淡笑意,不知怎地,愈知道她许多面,他的目光就愈离不开她。

  倚在门边,他看着坐在躺椅上的人,她翻着手上的书卷,对他的注视视而不见。

  目光移到她发际,看到发梳别在乌发上,这几天,除了梳洗,她没把发梳拿下来过。

  她虽然没说,可她的行为让他知道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南昕乐早察觉到曲琅净的目光,只是故意忽略,指尖翻过书页,可心神早已被门口的男人扰得凌乱。

  只是他不开口,她也当他不存在。

  「昕儿。」既然她不理他,那他先理她好了。

  南昕乐没抬头,翻着书卷的手却停顿。

  「我待会要出门。」

  她立即抬眸看他。

  「肯看我了?」曲琅净揶揄,见她冷了脸,也不再逗她。「治疗你伤口的药材没了,我要到山上采一些回来。」「我的伤没事了。」伤口已开始结痂,根本不需再换药了。

  「会留下疤痕。」这对姑娘家可不好。

  像是觉得他的话很好笑,南昕乐微微扯唇。「我身上不差这两道疤。」她也不在乎。

  「你不差,我差。」知道她的想法,曲琅净淡淡一笑,俊雅的脸庞染满温柔。

  「而且我在乎。」

  「你……」她怔愣,为他的话,还有他的神情。因为赌注吗?所以他对她好?

  「我看天有点阴,可能会下雨,若下雨我可能明天才会回来,晚膳我已备好,你饿时再热一下就好。」两人三餐都是他料理的,眼前这个将军根本不懂炊事。

  「那我出……」

  「等等。」她放下书,站起身。「我跟你去。」「嗯?」他讶异挑眉,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她不是在躲他吗?他以为她希望他离她远一点。

  「既然药是为我采的,我就不可能在屋里等。」她不会欠他任何人情,虽然她觉得他的举动根本就没必要,多个两道伤疤对她根本没影响,可他说他在乎……南昕乐微微敛眸,心头因这话而震荡。

  看着她倔强傲然的眉眼,知道她是不想欠他,曲琅净不禁笑了,该说她脾气硬、不好讨好吗?

  可他却觉得她这样像小孩子倔强的地方也很可爱。

  「好吧,那就走吧!」既然她想跟,那他也乐得有人陪。

  南昕乐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山路不算平,有点崎岖,而且愈往上愈陡,而且也愈偏僻。

  这种路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可看他文文弱弱的,却也走得平稳,而且气息一点也不凌乱。

  他仍然一袭素色白衫,明明走的是陡峭的山路,可他的姿态仍是安然优雅,宛如行走在山水蜿蜒的水墨画里。

  这个男人让人难以捉摸,如温玉般柔润,可稍不注意,却可能败在那尔雅的浅笑下。

  若不是他,两军不会僵持这么久,耶律魁那个蠢蛋竟会有这种二哥?!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而且姓也不一样。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独居在山林,她原以为这里只是他临时的住处,可几天下来,她却发现不是,他似乎是长居在此。

  而且这座山林里只有他居住,方圆十里没有任何人烟,竹屋后方有菜园,左边是温泉,距离竹屋不远则是一道溪流,他会去那钓鱼,偶尔去树林抓个野兔山鸡。

  这种自给自足的朴素生活他过得很自在,一点也不像皇子,她想到他煮的菜,料理虽然简单却都极美味。

  一个皇子还比她这个将军懂得炊食,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什么?」曲琅净回首,见她眉微拧,不禁好奇。

  「你和耶律魁的姓不一样。」

  而且炎狼国重武轻文,他身为皇子,却一点武功也不懂。不过耶律魁似乎很敬重他,那次耶律魁来竹屋,她虽然在屋里,可从耶律魁的口气中可以察觉他的小心翼翼,像是极怕得罪曲琅净。

  「我从母姓,这是我娘嫁给我父皇的条件,她要为曲家留后,对了,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娘是金陵皇朝的人。」他对她笑,俊雅的眉眼因浅笑而更显温柔。

  「这么想来,我们似乎也不是没有关联的。」

  南昕乐避开他的眼,可他温笑的笑眉却已落入她眼里,让她不自在,心头起了异样。

  他是怎么了?最近他总是用这种眼神看她,

  很温柔,像在看一个疼宠的宝贝,而眼里没有任何算计,只有满溢的柔情,让她不敢直视。

  「没想到金陵的人也会嫁外族。」金陵的民性向来排外,更不用说跟外族成亲。

  「没办法,我娘是被流放,遇到流寇时被我父皇救了。」流放?曲?

  南昕乐皱眉,以前她好像听摄政王提过,曲这姓在金陵不常见,而被流放的曲氏只有……「关城的曲家?」

  被皇朝封为皇商,富可敌国,后来却因通敌卖国,家产全部收回国库,男人不论年幼全斩首,女眷则流放到军营当营妓。

  「你们先皇为了达到目的,什么罪名都能按上呢!」觊觎曲家财富,便来个通敌的罪名,没给任何申诉的机会,就已判罪。

  听到先皇,南昕乐的眼神立即变冷,注意到她的变化,曲琅净淡淡一笑。

  「南王府会灭是迟早的事,皇帝绝对无法容忍会威胁到皇权的事物,就算再忠心也一样,何况又有南魏紫这个祸水……」「住口!」她低喝,乌眸冰冷,「闭上你的嘴!」父王是无辜的,姐姐的容貌又何罪?一切一切都是……曲琅净突然反问道:「你觉得我为何独居在这山林?」「什么?」她因他的问话而怔愣。

  曲琅净笑得深沉,眸光幽幽,像一池深潭。「就算再怎么无辜,碍到皇帝的路就有罪。」语毕,他继续往前走,而她则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的话。

  从母姓,可见当初的炎狼君王有多宠他娘亲,那他的地位……可最后皇位却落在别人身上,皇宫里的黑暗她比谁都清楚,坐上皇位后,第一个要清除的就是会威胁到帝位的人。

  以他的才智,想夺得皇位不是不可能的,可他却独居山林,甚少人知道炎狼国二皇子。

  「为什么?」他为何跟她说这些?

  曲琅净的脚步未停,「也许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她为了生存而踏入战场,而他则选择隐世独立。

  南昕乐因他的话勾唇,「真庆幸。」

  「嗯?」

  「若炎狼君王是你,我们金陵国可危险了。」他一出现就让仗多打一年,真当上君王,谁知道炎狼国会如何强大?

  曲琅净停下脚步,讶异地看她。「你现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有没有听错?

  南昕乐冷着脸,一脸正经。「不,我说的是实话。」两人直视片刻,曲琅净立即笑出声,他不说什么,只是眸光却荡满笑意。

  他又发现她的另一面了,原来她也是会开玩笑的。

  南昕乐移开眼,像是懒得理他,可唇瓣却隐隐轻扬。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谁也不说话,只是气氛却宁和而暧昧,像有什么悄悄产生。

  「啪答!」一颗雨滴打破两人的宁静。

  「下雨了。」这雨还真会挑时间下,看雨滴愈落愈多,曲琅净有点无奈,「走吧!要采的药就在前面不远。」她不语,只是低头,跟着他再往前走,不到片刻,他们走到一处山崖旁。

  「药在哪?」她只看到险峻的山崖,没看到任何药草。

  「在崖壁上。」曲琅净弯身捡起地上的藤蔓,然后往山崖一丢。

  藤蔓系在一旁的大石上,显然是早做好的。

  「你……」他都这样采药?他不怕死吗?何况他半点武功都不懂。

  「在这等我。」他吩咐,俊庞上仍是温和笑意。

  南昕乐看着他,眸里有着疑惑。「你不怕我把藤蔓砍断吗?」他忘了她可是很想要他的命吗?

  「你会吗?」他神色未变,似是一点都不担心。

  「当然。」有机会为何要放过?

  「哦!」他明了地点头。「那我下去了。」

  抓了抓藤蔓,他准备下崖。

  「等等!」她叫住他,不懂他在想什么,他是真的不怕她动手吗?看着他,她唇微抿,然后伸出手。「给我,我下去采。」「嗯?」曲琅净挑眉。

  「药是我要用的,我自己采。」她不会让自己欠他。

  见她坚持,曲琅净将藤蔓给她。

  南昕乐接过藤蔓,却听到他说:「幸好,我一直在等你这句。」她抬头,见他松口气,笑着对她眨眼。

  她握紧藤蔓,十年来第一次有冲动想用藤蔓勒死人。

  别开眼,她俐落地跳下山崖,单手抓着树藤,她腾空身子,脚贴着崖壁,快速地往下跃,不一会儿,她就看到崖壁上有一丛奇怪的草,明明是草,顶端却是白色的,像朵花。

  「就是那个。」崖上的曲琅净开口,看到她伸手抓下药草,脚对着崖壁一蹬,就往上腾飞。

  而那张脸丝毫无惧色,精湛的武艺让人赞叹。

  轰!

  天空突然打下一道雷,雨势突然变大,而闪电正好打在石头旁,他看到系在石上的藤蔓突然一松,断了!

  南昕乐感到手上的树藤变松,而她人也往下掉,她皱眉,正准备以手指抓住山壁时,手上的藤蔓又一紧。

  她抬头,看到曲琅净趴在上头,手则抓着藤蔓,血珠从他手上滴落。「上来吧!」雨势虽然大,可她还是清楚看到他脸上的淡笑,从容而温柔。

  她心头微紧,一垂眸,就着藤蔓和崖壁快速往上飞跃,一个翻身,她落到平地上。

  而她一站稳,他身下的泥土却突然松动,崩了一块,曲琅净一怔,不及反应,人就随着崩坏土块往下掉。

  南昕乐想也不想,立即倾身抓住他的手,手心沾到湿泞的稠液,是他的血,她看着他手上的伤口,是他刚才抓住断掉的藤蔓时被树藤割伤的。

  曲琅净抬头,命在旦夕,他却不急不乱,「你不是想要我的命?现在正是机会。」只要她松手,他就会没命。

  她眸色微深,与他四目相对。他说的对,她为何要救他?抿紧唇,她再次别开目光。

  「抓紧。」深吸口气,手臂使力,将他用力往上拉。

  曲琅净一直盯着她,她使尽全身力气将他拉上山崖,两人远离松软的泥土,而雨势愈见庞大。

  「为什么?」看着靠在树身的她,他开口,目光深然,他以为她会任他落入山崖。

  她不是想杀他吗?为何放弃这个机会?掉下去,他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南昕乐垂下乌眸,「你刚刚救了我。」她只是还他。

  「我救你是因为我不要你的命,而你不是,你忘了,你一直想要我的性命。」曲琅净走向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唇瓣微微勾起。

  若是之前的她,绝不会救他,而是冷眼看他掉下山崖,可是她却救他了,为什么?

  他勾起她的下巴,不容她将眼神移开,黑眸湛然地看着她,他缓缓开口,「昕儿,你对我心软了。」第五章

  雨势庞大,天空划过一道道轰雷,这种情形想下山是不可能了。

  曲琅净对山林熟悉,带着她来到一处山洞,里头放有干木头和稻草。

  「以前来采药时,也常遇到下雨,就在这里窝一晚,久了,这里便成我另一个住处了。」他边说边从角落拿了几块木头,摆放到山洞中间,拿起火熠子点火。

  不一会,木头就燃烧起来,火焰灼灼,照亮整个山洞,也驱散寒冷。

  曲琅净再用木头架了个简单的衣架。「把衣服脱下来让火烤干,山上天气冷,穿着湿衣服可不好。」他脱下外衣,却没听见她的动静,一转头,就见她站在一旁,身上滴着水,而目光则盯着他的手。

  俊庞噙着浅笑,他眸光温柔,「放心,我的手没事。」受个伤,可以得到她的注意,他觉得值得。

  「这只是小伤,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只是被树藤擦破皮,血早已被雨水冲掉,现在也没在流血了。

  南昕乐一怔,她握紧手心,「我没有关心你。」顿了顿,她又道:「我也没有心软。」她仍在意他方才的话,心软?她才没有!

  「会救你是不想欠你,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这很公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原因。

  「是很公平。」他同意她的话,唇边的笑却更深。「没想到你对敌人也讲求公平。」那在战场能存活到现在也算她命大了。

  南昕乐眼里不禁闪过一丝狼狈,而他嘴角的浅笑看在她眼里更是刺眼,她忍不住反讽他,「你不也是?为了赢得赌局连命都不要了,还真用心良苦。」可惜他白费心机了「赌局?他倒没想到这个。

  「你对我好,送我发梳,又对我说你的事,还不顾性命救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爱上你?」不,也许一开始是这样,可到后来对她温柔、宠她,是自然而然的,他再也没去想到赌局的事。

  「曲琅净,你别多费心思了,你不会成功的。」她绝不会让自己输了这一局。

  他的行为在她眼里是这样吗?全是算计,没有真心?

  「既然如此,你为何这么慌乱?」若不在乎,她为何要扯破?就这样维持平静不是很好?

  「昕儿,你在乎我。」不然,她不会失去以往的冷静。

  知道她有可能在乎他,曲琅净心头不禁升起一抹愉悦,不是征服的那种快乐,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

  他隐隐察觉,他对她似乎有点不一样,目的已不再那么单纯,不再只是一时的有趣。

  「我没有!」她反驳,眸光却已不复平静。「这世上我只在乎两个人,而里面没有你!」除了姐姐和瑀弟,她不会对其他人付出真心,更遑论是他,一个她想杀的人。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你为何这么激动?你的冷静呢?怎么不见了?而且你现在正在对我吼,这是你吗?」他眸光炯然,像是洞悉一切,在他的注视下,南昕乐忍不住心慌地移开目光。

  「你又想躲了吗?」他却不让她逃避,「每当你想否认时,就会躲开我的视线,你怕什么?怕被我看透?还是怕发现真正的自己?」以往他会让她逃,因为那样失措的她让他觉得可爱。

  可现在不了,她刚刚的话彻底惹恼他了。

  赌注是他提的没错,可他曲琅净不会因为赌注而对人好,她是引起他的兴趣没错,可他不会为了一时兴趣而不顾自己性命。

  对她好,是情不自禁,她没发现自己总是在独处时露出孤寂的表情,那时的她像个无助的小孩,可那脆弱才流露一会,她又会立即收回,像是不许自己露出任何弱态。

  而他,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与其说是讶异她会有那种神情,倒不如说是于心的了然。

  那样的心情,他比谁都懂。

  父皇独宠娘亲,而他受尽宠爱,看似让人钦羡,可在皇宫里接近他的人没一个是真心的。

  他们嫉妒他得到父皇的疼爱,却又得讨好他,想藉由他得到父皇的注意,也想找机会好扳倒他。

  他看着那一张张虚假的脸,久了自己也变得跟他们一样,笑不是真心的,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不让人抓到把柄。

  在皇宫,不能有一丝天真,而她那样的神情,他不陌生,以前他也曾有过那种表情。

  一开始他感兴趣的是修罗将军,战场上的「他」,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他设下圈套,就是想看入套的猛虎是否还会这么美丽,可没想到修罗将军竟会是女的,这勾起他的好奇心。

  他没把她交给耶律魁,他好奇一个女人怎会成为将军?知道她的身世更让他觉得有趣,而不管他怎么对她,她的神色永远冷静傲然,绝对不会屈服,这样的她彻底引起他的兴趣,会有赌局也是想跟她玩。

  可是她寂寞的模样却真的打动了他,让他想对她好,无关赌局,他只是想对她好,想宠她,想让她露出笑容。

  可是,在她眼里,他做的一切全是想算计她,全是为了赢得赌注!

  原来,他对她的好,她全这么看待。

  「南昕乐,没想到你这么胆小,面对我,你只会逃避吗?」他头一次对她冷下脸,俊庞不再勾着浅笑,黑眸也泛着沉怒,不再是云淡风轻的悠然。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南昕乐冷冷抬眸,清秀的脸是一片漠然,第一次见他变了脸色,她冷冷勾唇。「曲琅净,你想要的,我永远不会给。」曲琅净眯眸,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倔强,他笑了。

  「你笑什么?」他突来的笑让她心慌,却强作镇定,脸色更冷硬。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举步走向她。

  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可一察觉自己竟然退缩,她立即停住脚步,抬起下巴,冷淡地看着他。

  可曲琅净早把她的动作全收进眼里,他笑得更开心,漂亮的黑眸闪着光芒,像是准备捕获猎物的猎人。

  他的眼神让南昕乐的心隐隐发慌,可她不许自己露出一丝破绽,直挺挺地维持冷淡无惧的神色。

  曲琅净来到她身前,黑眸紧盯着她,「昕儿,不用你给,因为我已经得到了。」一倾下身,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却字字戳破她的心防。

  「你不只对我心软,还对我心动了……」

  乌瞳轻颤,南昕乐抿紧唇瓣,冷傲的神色微起波澜。

  「你现在的举动跟你以前完全不同,因为你慌了、乱了,你再也无法对我无动于衷……」「住口……」

  「你提起赌注是想提醒自己别陷入,你把我对你的好全按上别的理由,是为了说服自己别心动,你不敢看我,是你在逃避……」「住口住口住口!」她低吼,伸手攻向他,想让他彻底闭嘴。

  谁知他却反扣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擒在身后,强势地将她压制在墙上,修长的身躯贴着她。

  「你……」他的动作让她错愕。

  「我是不懂武,不过简单的擒拿还会。」若不是她轻敌又处于慌乱,他可没那么容易压制住她。

  南昕乐咬牙,想运动内劲震开他,却发现自己丹田无力。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吗?」刚刚靠近她时,他就在她身上下了无色无味的化功散。

  知道自己赢不了他,南昕乐也不再反抗,眼里尽是不屈的倔傲。

  看到她这模样,曲琅净不禁轻叹。「昕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宠溺又无奈的话让她一震,「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们是敌人,他不该对她温柔。

  「我想疼你,想宠你,想对你好,想让你不再露出寂寞的眼神,想让你真心的笑……」轻柔似水的话一句一句传进她耳中,她轻颤,紧紧闭上眼,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因他的话而震荡。

  「无关赌局,也没有任何算计,对你好是不由自主的,可能是你的眼神勾起我的回忆——逼自己成长,逼自己坚强,不能露出一丝脆弱,更不能跌倒,就怕一倒下去就没机会爬起来……昕儿,你的孤寂我懂。」最后一句话打破她的冷静,「不需要……」她激动地睁眼瞪他。「我不需要你懂!不需要!你走你走!」她挣扎起来,像只受伤的猛兽拚命想脱离他的掌控,可他以身体紧紧压住她,不让她逃离。

  他的举动更惹恼她,南昕乐彻底失去理智,她想也不想就低头往他的肩膀用力一咬。

  曲琅净皱眉,却不吭声,「昕儿……」他轻喃着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而被她咬住的肩膀缓缓流出稠液。

  尝到嘴里的血腥味,见他肩膀的肉几乎快被她咬下来,可他却没推开她,她的眸光怔然。

  她听着他叫她昕儿,就在她耳畔,那怜惜的语调渐渐宁静她的心。

  她慢慢松开牙齿,抬起头。

  而他,伸手擦去她嘴边的血,俊雅如月的脸庞微微一笑。「够了吗?不够的话,要不要咬另一边?」她怔然,无法回应,只能怔忡地看着他,却不知她此该的神情多让人放不下心。

  就像个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曲琅净轻轻一叹,倾身覆住软唇,而她幽幽闭上眼,启唇任由他的气息侵入她。

  木头在燃烧下发出噼啪声,从洞外吹进的寒风让火焰闪烁,光影在洞内摇曳,洞外雨势滂沱,雷声隆隆,却扰乱不了唇舌交缠的两人。

  曲琅净松开南昕乐的手,小手得到自由时却没推开他,反而往上环住他的颈项,手指插进柔顺的黑发,将他的头往下压,粉嫩的香舌滑进他嘴里,他在檀口里尝到淡淡的血味,却没退开,加重两人的吻,手掌托起她的臀,再往上拉开系着罗裳的腰带。

  罗裙掉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圆,而两人气息凌乱,舌与舌相互缠吮,如解不开的结,也如地上的圆,将两人包围。

  南昕乐将腿抬起勾住他的腰,手指往下挑开他的衣襟,指尖滑进,碰触温暖的肌肤。

  指尖摸过光滑的肌理,他看似瘦弱,可藏在衣服下的身躯却结实有力,一点也不似表面那般文弱。

  指尖触到的肌肤火热,比她的坚硬却也光滑,手指滑过乳尖,感到他微颤,她更故意拈住突起。

  「唔!」曲琅净微喘,惩罚地轻咬她的唇,可却阻止不了她的动作,手指撩拨他的脆弱,乐见他乱了气息的模样。

  曲琅净低笑,不因她的挑逗而恼,他舔过香唇,唇舌往下啃吮,指尖也拨开上衣衣领。

  他舔过她肩膀的伤口,刚愈合的伤口微带粉色,他轻柔一吻,扯开亵衣的细带,酥胸顶端的蕊尖毫不意外地早已挺立。

  他熟悉她的身体,虽未占有她,可他抚过也吻过她身体每一寸,蜜色的肌肤布满细细小小的伤疤,并不光滑美丽,可在他眼里却美如瑰宝,吸引他的目光。

  他低头含住一只嫩乳,啮咬着乳肉,再往上含住蕊尖,以唇舌狎玩着两团娇乳。

  他知道她的敏感地,只要他以齿尖画过乳尖,她就会呼出娇喘,稚嫩的反应总能挑起他掠夺的欲望。

  湿热的唇舌挑逗着胸乳,长指也来到她身下,手掌探入亵裤,覆上美丽花心,湿濡的触感让他用力咬住乳尖,长指也刺入花口。

  「嗯……」她轻哼,螓首垂在他肩侧,下腹因他的进入而紧绷,身体轻颤着,手心贴着他的胸口,在他的攻势下早已无力挑逗他。

  长指缓慢抽动,感受着花壁的紧窒,还有她每一个生嫩却又可爱的反应,像小小的花苞,在他手指绽放成蕊。

  悸动的稠液随着长指滑出,她听到春潮泛滥的声音,也听到他狎吮胸乳的泽吮,这些淫靡的声音一一刺激着她的感官。

  饱满的胸乳在他的舔吮下沉甸坚实,两朵娇蕊染满水泽,蜜色的肌肤全烙上他印下的痕迹。

  他在她身上一一留下湿热的吻,那是属于他的印记,这副美丽的娇胴只有他能占有,她湿软的喘息也只有他能听闻。

  这朵美丽的朝阳,只有他能拥有。

  抽出长指,爱露沾湿迷人花心,他托起圆臀,解开腰带,让早已紧绷的欲望抵着泛着春露的花口。

  感受到他的坚硬,南昕乐低头,看到他的欲望,那比长指还粗大火热的男性让她轻颤,无法说出是害怕还是兴奋。

  「仔细看着。」温润的嗓音带着情欲的瘩痖,而黑眸则深深地看着她。

  「看我怎么占有你。」

  男性顶端挤开花瓣,然后缓慢探进。

  南昕乐感觉自己似乎慢慢被撑开,异物入侵的感觉让她感到不适,还不及适应,他突然狠狠贯穿,进入深处。

  她皱眉,身下感到一阵刺疼,可这疼并不是不能忍,比起她以前受的伤,这种疼痛并不算什么。

  只是那种被撑开的胀痛感让她不能适应,而他也不给她适应的时间,缓慢退出,又用力进入。

  「嗯……」她抓住他的肩,指尖陷入他肩胛,他每一个进出都勾出混着血丝的稠液,疼痛渐渐变得酸麻,化为另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放软,臀部甚至轻挪着,迎合他的进出,曲琅净不再压抑,放纵自己狂猛而灼热地在她身体进出。

  南昕乐咬唇,忍住欲出口的呻吟,娇胴在他的撞击下像被往上抛,体验到一种让人欲发疯的快感。

  这种感觉很陌生,仿佛自己已不能掌控自己,只能在他的侵占下臣服,被他所吞噬。

  见她咬唇,曲琅净抬头吻住小嘴,在她启唇时又退开,身下的欲望也猛然一顶。

  「啊!」娇媚的吟哦从檀口进出,听到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南昕乐急忙咬唇。

  「别咬。」他却吮住她的唇瓣,不让她压抑。「我喜欢你的声音。」那是为他而发出的美妙乐曲。

  「嗯……不……」她不喜欢自己发出的声音,那太柔弱、太娇媚,仿佛是示弱的声音。

  「嘘……别想太多……」吮着唇瓣,手掌在娇胴轻揉慢捻,甚至来到花心前端,拈弄着早已肿胀娇艳的花珠。

  他要这朵朝阳在他身下彻底绽放!

  生平头一次,他产生了浓重的占有欲,他想要狠狠占有她,将她永远抱在怀里。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曲琅净感到害怕,可是却又无法放手,他的心态已不再如初,他知道。

  可他无法控制,只能沉沦。

  「只要感受我、抱着我……享受我给你的……」他一一撩拨她的脆弱,让她再也无法思考,只能随他舞动,感受他灼热的欲望一次又一次侵入她深处,攻占她的灵魂。

  而他,则在她身上一一烙下属于他的痕迹,不管是里是外,全是他留下的气息。

  而她只能随他起舞,无助地在他的占领下发出娇吟,任由他的一切染上她,再也挣脱不开,至死方休……火焰仍闪烁,山洞荡着光影,洞外雨仍淅沥,山洞里却弥漫着情欲后的气息。

  南昕乐缓缓睁开眼,她的腰际横放着一只手臂,耳边听到沉稳的心跳声,抱着她的人跟她一样赤裸,身下是稻草,仅用他的白衫铺在地上,而两人身体交缠,她的右腿甚至插入他的双腿间,亲昵的姿态仿佛交颈的鸳鸯。

  身体泛着酸疼,双腿间仍能感受到濡湿,那种被占有侵入的感觉刻进她的身体,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抬头,动作放得极轻,低眸看着身下的人。

  他沉睡着,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防备,甚至难得地有一丝稚气,而不再让人觉得深沉难懂。

  她静静地看着他,而他呼吸平稳,睡得极熟。

  手指缓缓移动,来到他的颈项,只要用力,他就会在她手中断了呼吸。

  她抿紧唇,指尖微微收拢,一寸、一寸地要扣紧他的喉咙……可却停在最后。

  只差一点,再收紧一下,就能锁住他的呼吸,可她的手却动不了,无法下手。

  她闭上眼,收回手,脸上有着挣扎,最后只能化为无声的轻叹。

  却不知,那张沉睡的脸庞上,唇瓣悄悄地轻扬。

  第六章

  雨停了,他们之间似乎也改变了。

  他们和平地生活,彼此都不再提起任何敏感的话题,就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安宁的日子。

  每夜,她被他抱着,任他的气息染上她,而她像个女人一样,拥抱他,让他进入自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们维持着宁和,假装这样安稳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

  「你在做什么?」曲琅净看着眼前的女人,正确来说是看着她手上的东西,没看错的话,她手上的木桶上方放着的第一件好像是他的衣服。

  南昕乐别开眼,小脸有着不自在。「洗衣服。」昨天她竟然看到他在晒衣服,而且手上拿的还是她的肚兜!

  当下她才想到一件事——两人的衣服都是他洗的。

  他,一个手指比她还好看、手心比她还嫩的男人,那双手只适合弹琴看书,可是他却洗衣服!

  想到自己的亵衣亵裤全是他洗的,当下南昕乐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可知道了她就不能再默不吭声,那么贴身的东西怎么能让他洗?

  「哦!」曲琅净看着她尴尬的模样,俊庞很是正经。「前天你说想煮午膳,却差点把灶房连同我的竹屋一起烧了,现在要洗衣服……你是想让我找不到衣服可穿吗?」若想报复他,这个心机倒是有重。

  南昕乐咬唇,耳根因他的话而泛红,想到前天她差点把屋子烧了,小脸不禁泛起淡淡的窘色。

  她只是觉得三餐都让他准备似乎不太好,看他做也很简单,她想自己应该也办得到,谁知道……见她耳根愈来愈红,虽然低着头,可曲琅净可以想像她不甘又羞恼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

  听到他的笑声,南昕乐抬头,有点懊恼地瞪他一眼,然后不理他,抱着木桶准备往小溪走。

  「等等。」曲琅净拦住她,俊庞很识相地敛起笑意。「别到小溪,用温泉的水洗吧!」现在是冬天,溪水那么冰,他可舍不得让她的手冻僵。

  南昕乐也没反对,转身往温泉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她停下来。「你做什么?」跟在她身后干嘛?

  「嗯……」曲琅净思考着要怎么说才不会伤到她的自尊心。「你确定你会洗衣服吗?」他的问话得到一记冷瞪,曲琅净摸摸鼻子,却止不住嘴边的笑意。

  最近她的表情变多了,甚至会生气,有时还会瞪他,偶尔会露出羞窘的可爱模样。

  想到前天她站在灶房前,傻愣愣地看着差点被她毁掉的房子,而她脸上黑抹抹的,衣服也全沾上黑炭,小脸十分错愕,面对他时,她虽然立持镇定,可眼睛还是心虚地移开了。

  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救火,身上的素衫全黑了,头发也乱了,脸也跟她一样黑,可看到她那副模样,他有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

  其实看到她那副窘困又心虚的表情,曲琅净当下就想,就算屋子全烧了也没关系,再建就有了,能看到她这难见的模样也算值得了。

  她的改变让他感到愉悦,噙着淡笑,他跟在她身后来到温泉旁,悠哉地坐到一旁去。

  南昕乐拿起白衫,将衣服浸湿,再拿起木头捶打,很简单嘛!洗衣服谁不会?

  放下木棒,她伸手搓衣服。

  刷——

  南昕乐瞪着被她扯破的衣服,似乎不敢相信,脸色顿时有点僵硬。

  她回头一看,曲琅净正好转头欣赏旁边风景。

  她立即将破衣服丢回木桶,再拿起另一件素衫,这次她记得将手劲放轻,然后开始搓……嘶——又破了!

  她停止动作。

  她再拿起另一件……

  「咳咳,你要不要先洗你的?」那两件就算了,这件外衫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南昕乐转头瞪他。

  「你洗,请!破了这件我还有别件穿,没关系的。」唉,她这个报复真的有让他痛到。

  南昕乐懊恼地抿唇,丢下衣服,不洗了。

  「不洗了吗?」曲琅净眼睛一亮,看到自己的衣服逃过一劫,万般庆幸呀!

  「你很高兴?」她的声音很冷。

  「怎会?」他摆出无辜神情,很讨好地扬起笑。「昕儿,你帮我洗衣服我很感动,不过这种粗活不适合你做,你可是个将军……」他闭上嘴巴,知道自己提到不该提的。

  南昕乐一怔,默默垂眸。

  曲琅净立即勾起笑容,想转开话题。

  「二哥!」

  耶律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两人不由得怔然,彼此互视,眼神里尽是说不出的复杂。

  最后,南昕乐率先别开眼。

  曲琅净闭了闭眼,知道这些日子的平静要消失了,他没说什么,转身离开温泉池。

  看着他离去,南昕乐闭上眼,手指缓缓握成拳。

  耶律魁匆匆来到竹居,在屋里没看到人,他正走出竹屋,就看到曲琅净从温泉池的方向走出。

  「二哥!」他快速走向曲琅净。

  「什么事?」曲琅净冷着脸,神色不善。

  「呃……」见他脸色难看,耶律魁搔搔头。「二哥,你心情不好哦?」他有惹到他吗?怎么感觉那怒火是冲着他来的……曲琅净冷冷看他一眼,「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他的脸色更阴霾。

  「当然不是。」曲琅净的脸色让耶律魁胆战心惊。「我来是要告诉你金陵皇帝的事。」曲琅净皱眉,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温泉池,知道这个距离南昕乐定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抿唇,黑眸闪过一丝烦躁,他多想叫耶律魁离开,不管是炎狼国还是金陵皇朝,他都不想听,也不想过问,可他只能忍住,勉强自己冷静。

  「金陵皇帝怎么了?」

  「听说那小皇帝好像病倒了,传闻小皇帝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好像病得挺严重的,搞不好这次小命就丢了,金陵要改朝换……」「闭嘴!」曲琅净低喝,不让他再说下去。

  金陵皇帝病重?她那么重视亲人……

  耶律魁被曲琅净的厉色吓到,「怎么了?」他有说错什么吗?

  曲琅净闭了闭眼,「没什么,你继续。」

  耶律魁觑着他神色,也不敢多问,继续开口道:「皇兄说这是个好机会,小皇帝命在旦夕,皇城的情势一定不稳,军心多少也会有波动,这是咱们进攻的好时机。」「严冬还没过。」这时候进兵对炎狼国没好处。

  「没错,所以皇兄提议……」耶律魁顿住不语,举手无声地做个往下劈砍的手势。

  曲琅净眸光微闪,知道炎狼王的意思——既然此时无法进兵,而金陵皇帝又卧病在床,那不如派人刺杀,皇帝一死,为了争夺皇位,金陵皇朝一定不平静,等过了严冬,就趁他们内患时大举进攻,侵占金陵国。

  「啪!」

  「谁?」听到温泉的方向传来声音,耶律魁瞪眼,立即飞身前往温泉池。

  「站住!」曲琅净叫住他。

  「二哥?」耶律魁疑惑地转头。

  「紧张什么?那里没人,是我养的一只猫。」曲琅净神色平淡,「再说你觉得我这里会有其他人吗?」「当然不是。」耶律魁也知道曲琅净向来孤僻,从不与人来往,这里除了他们俩当然不会有其他人。「不过……二哥,你什么时候养猫的?」他啥时对猫狗有兴趣了?

  「最近。」曲琅净敛眸,掩住微闪的眸光。「暗杀什么时候开始?」「这几天就会准备进行,而且皇宫里也有我们的人。」像是想到什么,耶律魁皱眉。「对了,最近监视金陵军的探子回报,修罗那家伙不在军营里,我在炎狼境内找不到他,以为他逃回军营了,可似乎没有,他人似乎消失了。」「是吗……」曲琅净低语,俊庞一脸平淡。「反正现在严冬,两军不会有交集,再说他人不见对炎狼国也是好事。」「这么说也是。」耶律魁点头。「反正皇宫一乱,任修罗鬼再怎么饶勇善战也没用,哼,他最好永远躲着别出现,否则老子迟早砍了他脑袋!只要他不在,金陵皇朝有何可惧?」「别忘了还有个摄政王和紫瞳圣女。」曲琅净淡淡提醒。

  「圣女?」耶律魁不屑地冷哼。「皇族里谁不知道金陵皇朝的圣女就是陪睡的妓女,有什么好怕的?至于那个摄政王,听说他以前是个百战百胜的将军,不过传言总是夸大,再说那是多久的事了,哪做得了准?」曲琅净没回应他的话,仅是沉默不语。

  没人理他,耶律魁讪讪地闭上嘴。「对了,皇兄叫你有空回宫一下,而且严冬快过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军营了。」「嗯!」曲琅净轻应一声,这才抬眸看向耶律魁。「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哦!」耶律魁抓着脑袋,「那我先走了。」真是,连杯茶也不给他喝……耶律魁咕哝着,转身离开。

  耶律魁一走,曲琅净立即转身,而南昕乐也走出温泉池。

  两人默默相对,彼此间的气氛已不再宁静,他们都心知肚明,一直维持的假象不在了。

  「你都听见了。」曲琅净淡淡开口。

  南昕乐神情复杂,「你不怕我把你们的计划泄漏出去吗?」明知她在,他却让耶律魁将计画全都说出。

  曲琅净微微一笑。「我不会瞒你任何事。」更不会防她,他不在乎两国的战事,他只在乎她。

  「你……」南昕乐咬唇,看着他温柔的神情,她忍不住别开眼。「你会后悔的。」语毕,她不敢再看他,匆匆走进竹屋。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好一会儿,曲琅净才低语。「我不会……」「呕——」南昕乐捂着嘴,对着脸盆干呕,可却呕不出什么东西,只呕出了酸水,她闭上眼,极力忍住不舒服的感觉。

  最近她常常干呕,一开始她没想太多,可连续几天后,再加上葵水迟了,她也隐约猜到原因了。

  伸手摸着平坦的肚皮,手指缓缓收紧,她咬着唇瓣,脸上有着沉重,她没想到自己会……这该怎么办呢?不管怎样,这个孩子不能留……她坚定地睁开眼,抹去嘴巴的水渍,却从铜镜里看到另一道身影,她迅速转身。

  曲琅净站在门口,她这几天的不舒服他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发现他的身影,她的眼神掠过一丝紧张。

  他轻轻一叹。「你要瞒我多久?」她忘了他可是医者,毋需问脉,观神色就可知她的情形。

  她怀孕了,没意外的话,该有一个多月了。

  从耶律魁离开后,他们还是一起平和生活,只是那种轻松的感觉却已不再。

  两人的缠绵变得激烈,就像两把烈火,像要将对方燃烧殆尽似的,不让彼此有喘息的空间,一再地索取,直到疲累不堪。

  而她的话又变少了,神情间总是有着犹豫,面对他的注视总是闪躲,就连怀孕了,她也不跟他说。

  她不说,他也装作不知,可半个月过去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愈来愈紧绷,他再也不能逃避了。

  呵,他曲琅净何时竟也有逃避的时候了?他在心里苦笑。

  「昕儿,我们把话谈清楚吧!」停顿了会,他才又缓缓开口。「你不要这孩子吗?」她方才的神情他全看进眼里,包括她最后的眼神,因此他不能再默不吭声。

  南昕乐抿唇,低头不语。

  即使早知她的决定,可曲琅净眸色还是一暗,他闭了闭眼,沉默许久,才又开口。

  「昕儿……」他压抑地问出最不可能实现的一句话。「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南昕乐心口一震,抬头看他,脸上有着愕然。

  他说什么?跟他走?!

  曲琅净对她笑,他的笑容极柔,可黑眸却幽深如潭,仿佛在说一场美丽的梦。

  「我们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不问世事,也不问彼此身分,就这样生活在一起,好不好?」南昕乐怔怔看着他,心头因他的话而动荡起伏。不问任何事,没有战争,她不用再握着银枪,不用再杀敌,不用再听见任何凄惨的哀号……「不行……」那梦很美,可是不属于她。

  虽然早知她会拒绝,可真的听到时,曲琅净的心还是抽痛了。「你放不下金陵国吗?」「你知道的。」她咬唇,眼神闪过一抹伤痛。「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可能抛下一切离开。」是呀,她跟他不一样。

  曲琅净笑得苦涩,「那么,你就要丢下我吗?」「我……」南昕乐回答不出来,咬了咬唇,她开口,「你可以跟我回金陵国,既然炎狼王容不下你,那你可以……」「不可能的。」曲琅净淡淡打断她的话。「昕儿,我不会伤害炎狼国的子民。」就算他身上有一半金陵血缘,可是他从不当自己是金陵国的人,养他育他的是炎狼国,他不可能帮金陵国打仗。

  是呀!她怎会提出这种蠢提议?南昕乐淡淡一笑,笑容有着涩然,「我们终究只能是敌人……」曲琅净轻抚她的脸,眼神沉痛。「真的不能跟我走吗?不要理国家,不要理战事,我们就远走高飞,不好吗?」她低头不语。

  「我们可以找个宁静的地方,跟这里一样,有温泉,有小溪,我们种块田,养几只小鸡,你生个胖娃娃,男娃你就教他练武,要是女娃儿,我就教她弹琴,我不会让她像你,差点把房子烧了。」他最后的话让她勾起浅笑。

  他的眼神温柔得醉人,低下头,以唇噙住她的笑。

  南昕乐闭上眼,让他的气息覆盖,眼睫轻颤,身体贴近他,任他紧紧抱住自己。

  曲琅净吻着小嘴,手臂紧抱着她,就怕她离开,而他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抱住她……突地,胸口传来一股椎心的刺痛。

  他闷哼一声,推开她,嘴角溢出血丝,他缓缓低头,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他胸口。

  第七章

  曲琅净错愕地看着胸口的匕首,疼痛蔓延扩散,血液汩汩溢出,他捂住胸口,不信的目光徐徐看向眼前的人。

  而她,唇因他的吻而嫣红,可笑已不再,那双吸引他的乌瞳如同他在战场观看时所见——冷、寒,且无情。

  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什么时候……」他忍住欲出喉的血。匕首上还涂了毒,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一开始。」南昕乐神色漠然,乌眸不带一丝感情,「你设了圈套,我也设了一个局,很公平不是吗?」从炎狼国送来探子的头颅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她猜测着。

  感觉不是想杀她,而是别有目的,既然如此,她就将计就计,主动走入对方的局,就是在赌。

  她有自信就算是杀局,她也能全身而退,她赌的是设局的人会不会杀她,而她赌赢了。

  既然他对她有兴趣,那么她就让他更有兴趣,他要的,她不会给,因为得不到的才会让人追逐。

  「是吗……」曲琅净扯出抹笑,黑眸定定看着她。「既然主动入了套,那你杀我的机会很多,不是吗?」「可失败的机会也很多。」要让他失去戒心可不容易,他不是那么好下手的人。

  「呵!」曲琅净低笑,呕出一口黑血,「你的戏演得真好,在山崖也是故意救我的?」为了让他失去对她的警戒。

  「掉下山崖你不一定会死,没有见到尸体一切都做不了准,何况你在山林居住多年,谁知山崖下是不是真有危险,也有可能是你在试探我,怎么想那都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而且我只相信自己,只有亲自动手才不会有失败的机会。」要做,就要一次成功,她决不允许失败。

  「山洞里,你没动手,也是演给我看?」他再问。

  「你醒着不是吗?」所以她再演场戏给他看。

  「那……孩子呢?」她为何让自己怀孕?既然是局,那她一定可以避免孩子的发生。

  「不怀孕,怎么能降低你最后一丝防心?」无情的话从唇瓣进出,看到他痛苦的模样,乌眸没有一丝动弹。

  「错了。」曲琅净闭上眼,唇畔的笑涩而柔。「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会防你。」早在真心对她时,他就已不再防她。

  他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只是看到他唇角的笑,乌眸不由得轻闪,似乎不懂,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金陵皇帝病重的消息是假的吧……」睁开眼,他艰涩地道,既然一切都是局,那么耶律魁带来的消息定也是个圈套。「那是要你动手的讯号是吗?」「严冬快过了。」战争又要开始了,而他不能存在,这些日子更让她明白,有他在,打赢炎狼国是不可能的。

  「是啊……」曲琅净淡淡一笑,神色早已惨白,唇也转为乌黑,「这场赌局你赢了。」她让他失了戒心,让他对她动了心……

  他彻底输了,可是却还是不死心,咬牙,他忍不住问:「这些日子……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一丝在乎他吗?她的笑,她偶露的羞色,都是假的吗?

  她看着他,乌瞳尽是冷淡。「这世上能让我在乎的只有两个人。」而里面没有他。

  同样的答覆,之前他觉得她在说谎,而现在……看着她冷漠的神情,他低低笑了。

  「咳咳……」黑血不断呕出,他软下身子,蹲跪在地。

  南昕乐垂眸看他,俊朗似月的脸庞已不再从容,素白的衣衫被血染红,哪还有以往天人的姿态?

  这样悲惨的他,让她觉得刺眼,「我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她收拢五指,准备走向他。

  「二哥——」

  耶律魁的声音让南昕乐停下脚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放弃动手。中了毒,又被匕首刺中心口,他是活不了的。

  离去前,她淡淡留下一句。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语毕,她从窗户飞身离开。

  后悔……

  曲琅净扯唇,他记得他那时是怎么回的……

  「二——」耶律魁来到门口,一看到曲琅净的模样,他迅速冲上前。「二哥!

  你怎会受伤?」

  看到他呕出的黑血,胸口溢出的血也是黑的,「该死的!这匕首有毒!」他伸手想拔掉匕首,可又不敢动手,就怕一拔出来,曲琅净就没命了,可是不拔,毒深入心,也一样没命。

  「这、这……」耶律魁慌得不知该怎么办。

  曲琅净抓住他的手,气弱地说了两句话,然后伸手快速拔出匕首。

  鲜血立即喷洒而出。

  她刺得很准,握着匕首的手没有颤抖,也没有一丝犹豫。

  南昕乐静静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将匕首送进曲琅净胸口,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却深深记得刀刀刺进他心口的声音,每每闭上眼,那声音就让她的心颤抖。

  那一刀,正中左心,他必死无疑,何况匕首上她喂了毒,没有给他任何一丝生机。

  这场局,她赢了。

  她回到军营,隔天就听到探子回报炎狼军全数退兵,这个消息让她怔愣,她以为就算少了曲琅净,炎狼军也还是会进攻,而没有曲琅净碍事,要赢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炎狼国却退兵了。

  看着欢腾庆贺的将士,她心里虽然疑惑,不过既然对方退兵,那么他们也省事,隔几天就班师回朝。

  暂时没有战事,她也离开军营,回到皇宫。

  事情结束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可是独自在寝宫里,她的心绪却总是不宁。

  她一直听到他的声音,无时无刻,就在她耳中……可回头,却没有人。

  怎么会有人?他死了,是她亲手杀了他的。

  她永远记得他错愕不信的神情,还有……最后,他唇边的淡笑。

  为什么笑?

  他应该生气,应该恨她,应该恨不得立即杀了她,可是他却对她笑,看着她的黑眸没有一丝怒恨,反而是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感觉。

  她不懂,真的不懂……

  昕儿……

  她迅速回头,可那里没有人,乌瞳不禁染上茫然。

  「乐儿?乐儿?乐儿!」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

  「嗯?」她怔怔回神,对上一双紫眸。

  看着妹妹失神的模样,南魏紫微微沉吟,她身着一袭素雅白衫,衬着雪肤晶莹,清丽的容颜无须困脂点缀就已绝色,长发垂腰,未簪珠翠,倾城的光华犹如初落的雪。

  南昕乐眸光怔然,像是透过她在看谁。

  那个人,也是一身素白,柔顺的乌发总是垂落,俊颜柔和似月,有如天人一般。

  而那人,总是对她笑得温柔,即使是她杀他的时候……见南昕乐又失神,南魏紫轻抚妹妹的发,疼爱地开口。「在想什么?」从回皇宫后她就这副模样,人虽在,可心神却总飘移,不像以前那样冷静自制。

  「什么?」南昕乐喃喃反问,思绪却仍怔忡。

  「你在想炎狼国的军师吗?」南魏紫淡淡开口。

  南昕乐心口一震,「不!没有!」她迅速反驳,却又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她对姐姐扯出一记笑。「我没有,姐你想太多了。」「是吗?」南魏紫笑得温柔,却也没多问,伸手端起案上的汤碗。「把这碗药喝了。」「这是什么?」看着乌黑的药汁,南昕乐皱眉。「我身体好好的,不需要喝……」「打胎。」

  南昕乐止住声音,怔怔地看着南魏紫。「你……」她咬唇,没想到姐姐会知道。

  「乐儿,你回来一个月了,清晨起就呕吐,面对腥味重的食物也不舒服,你觉得这些事能瞒得过我吗?」她知道不能,皇宫里没有任何事能瞒过南魏紫。

  「我不问你用什么方法除去炎狼国的军师,可是你知道什么该留,什么不该留。」南昕乐摸着肚子,手指抓紧衣服。「我知道……」她也打算要打掉孩子,可是却迟迟下不了手。

  药她煎过,却总是放到冷了,还是无法喝下去。

  她明明不想要这个小孩的,他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她达到目的,她想过,等目的达成了,她就要拿掉他。

  而曲琅净死了……她的目的达成了,可是,她却下不了手。

  看到妹妹挣扎的神情,南魏紫轻叹口气,安抚地摸着她的发,手指滑过发际的发梳。

  「不要碰!」南昕乐迅速跳起来,伸手紧抓着头上的发梳,眼神紧张地瞪着南魏紫。看到南魏紫沉下的眸光,她心头一紧。

  「姐,我……」

  「发梳是炎狼军师送的?」这发梳从不离乐儿的身,她只想乐儿喜欢,也没多想,可现在……南昕乐紧抿唇瓣,不回答。

  「朝阳花。」南魏紫勾起唇瓣,回忆似地道:「当年父王总说你是春日的朝阳,是我们南王府里最美的朝阳花。」南魏紫的话勾起南昕乐的记忆,南昕乐也微微一笑,眸色却幽然。「是呀……」他也说过,她是春日的朝阳。

  南魏紫将她的神情全看进眼里,紫眸微闪,顿时明白妹妹最近的失常是为什么了。

  可她没说破,乐儿不懂也好,时日久了,她就会遗忘了。

  「乐儿,孩子你可以生下。」

  南昕乐眼睛一亮。「姐……」

  「生下后就送出皇宫。」

  「不!」南昕乐瞪眼。「姐……」

  「乐儿!」南魏紫冷下声音,「你忘了你的身分吗?你不只是公主,还是个将军,这个孩子只会是牵绊。」「可是……」

  「难道你想带着小孩上战场吗?还是你要带着小孩离开?丢下瑀弟,丢下我?」「没有,我没有……」南昕乐摇头,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们?她发过誓的,她会一辈子保护他们。

  看到妹妹痛苦的神情,南魏紫缓下口气。

  「乐儿,你可以选择生不生,我不逼你,每天我都会命人送来打胎药,你还有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要不要喝由你做主,孩子若生下来,我会让人送进好人家抚养,不会让他吃苦。」她站起身,轻柔的声音恍若轻叹,「乐儿,你好好想想吧!」语毕,她转身离开。

  南昕乐闭上眼,眉头紧紧拢起,贝齿深深陷入唇瓣,须臾,她睁开眼,决然地拿起汤碗。

  看着乌黑的药汁,她缓缓就口。

  昕儿……

  端着汤碗的手一震,药汁从碗里洒出。

  你生个胖娃娃,男娃你就教他练武,要是女娃儿,我就教她弹琴……住口!

  我喜欢你的笑,像朝阳,春日的朝阳。

  住口!

  我们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不问世事,也不问彼此身分,就这样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住口!

  昕儿……昕儿

  「住口!住口!住口——」南昕乐用力将手上的汤碗往墙上摔。

  「公主……」听到声音,宫女急忙过来。

  「出去!」南昕乐怒吼。

  「是……」宫女被她的厉色吓到,惊慌失措地弯身离开。

  南昕乐伸手将案上的碗盘全数扫地,这还不够,她伸手用力推翻一旁的花瓶,伸手要打掉铜镜,却从铜镜里看到别在发际的发梳。

  她怔忡,想到在竹屋时,每天他都亲自将发梳别在她发里。

  就算以后你头发长了,我还是天天为你别发梳。

  以后?

  哪会有以后?

  他们根本不会有以后!

  扯下发梳,她走到窗外,将手高高举起,想要将发梳丢进池塘里。

  可……手指却紧紧握住发梳,木头刺进掌心,她感到疼,却无法松开手。

  放下手,她摊开手心,看着朝阳花。

  他说,她是他的朝阳花。

  他可知,这朵花是有毒的,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所以,她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他胸膛。

  她无情地对他说着残忍的话,和他相处的一切,全是为了让他失去戒心的陷阱。

  一环接一环,她设下一个个圈套,就是要他对她失去防备。

  她全算计得好好的,没有一丝遗漏。

  她说过,他会后悔的……

  指尖抚过发梳上的雕纹,一笔一笔地,摸着他为她刻的朝阳花。

  你在乎我吗?

  「不……」这世上她只在乎两个人。「不……」没有他,没有……她想起匕首刺进他胸口的那瞬间……

  「唔!」疼!

  她抓住胸口,眉头因疼痛而紧蹙,而手仍紧紧握住发梳,握住他为她刻的朝阳花。

  好痛……

  她闭上眼,笑了。

  那时,他是不是也这么痛?

  是不是……

  你会后悔的……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他伸手想抓住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不……」

  他不……

  昕儿……昕儿……

  「昕儿!」曲琅净用力睁开眼,下意识想起身,胸口立即进出剧痛,他皱紧眉,忍住疼痛。

  「终于醒了。」炎狼王坐在一旁,冷眼直视他。「你的命还真大,伤成这样还能活着。」曲琅净闭眼等疼痛过去,才缓缓睁眼看向炎狼王。「我昏迷多久?」「一个月。」「是吗……」时间跟他估算的差不多,拔出匕首后,他立即点穴道止血,再吃下解毒丸,然后要耶律魁送他回皇宫后就昏过去了。

  这期间他一直昏沉着,虽然神智清楚,可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一直在梦境里浮沉。

  不,那不是梦……

  曲琅净眸色一暗。

  「曲琅净!你在搞什么?要不是你心脏位置跟常人不同,你这条命就没了!」炎狼王厉声道。

  当耶律魁送曲琅净回来时,第一次看到二弟受这么重的伤,他急得叫全部御医待命,救不了曲琅净的命他们就全得陪葬。

  「还有,你竟然叫阿魁退兵,你在想什么?」在他问耶律魁是谁把曲琅净伤成这样,耶律魁也茫然不知,只说曲琅净昏谜前吩咐了两句话。

  一是退兵,二是送他回皇宫。

  「为什么要退兵?」

  「没有我,仗也赢不了,何不退兵,省得让士兵白白送命。」无视炎狼王的怒火,曲琅净的口吻是一贯的冷淡。

  「你……」虽然知道这二弟说的是事实,可炎狼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好,退兵的事朕不追究,那朕问你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是不是那个修罗将军?」曲琅净不语。

  「该死的!」炎狼王忿忿起身,「那个修罗果然是你救的,朕听老三提时就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一个受重伤的人怎会消失?何况设圈套的还是你!没想到人真的是你救的,你在想什么?竟然救敌人,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分?还是你真以为朕不敢治你!」「我的命就在这里。」曲琅净抬眸,俊庞因伤势而苍白,可那股迫人气势却未减分毫。「你要就拿去。」「你……」炎狼王怒瞪他。

  而曲琅净则迳自合上眼。

  好一会儿,炎狼王才重重拂袖,瞪着曲琅净,他咬了咬牙,最后只能叹气。

  「阿净,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放缓口气,实在不懂二弟的想法。

  「你看你,救了敌人,结果呢?人家有感激你吗?没有,反而刺你一刀,差点要了你的命。」「这是我的事。」曲琅净的回应仍然冷淡。

  炎狼王又被他的话惹火了,「什么这是你的事,你……」他瞪眼,最后再化为轻叹。

  「阿净,朕知道你一直在防朕,你面对老三都比面对朕真心,可朕要告诉你,朕虽然曾经嫉恨过你,可是朕从未想过要杀你,因为你是曲妃的儿子,没有曲妃就没有现在的朕。」那个温柔的女人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教养,他虽然嫉妒曲琅净独得父皇疼宠,可是他还是把曲琅净当成自己的弟弟,否则他不会对曲琅净百般容忍。

  「朕知道当初父皇要把皇位传给你,可是你拒绝了,然后你就离开皇宫,是为了不想让朕心有疙瘩吧?」「我对王位没兴趣,而且你比我适合当君王。」这座皇宫对他而言是座牢笼,他从来就不想永远待在这。

  「呵,也只有你会这么不屑这人人都想要的位子。」炎狼王摇头轻笑。

  「阿净,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真心把你当弟弟看待。」曲琅净看向他,黑眸微闪,「既然如此,答应我一件事。」炎狼王挑眉,「什么事?」「别再出兵攻打金陵国。」

  「什么?!」炎狼王皱眉。

  「并且派外使到金陵国,向金陵皇帝说,咱们炎狼国愿与金陵国结盟签定盟约,两国和平共处。」「不可能!这不是等于跟金陵国示弱?咱们炎狼国绝不做这种懦弱的举动!」谁不知道他们炎狼国征战各地,他们的信念只有打仗占领,没有和平共处。

  「是炎狼国不做,还是您这个炎狼王不做?」曲琅净淡淡冷嘲。

  炎狼王沉下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兄,炎狼国常年征战,国库早已短缺,百姓生活困苦,而身为君王的你,却只顾开疆扩土,成就自己威名,可有看见百姓的痛苦,可有问过身下的将士是否愿意继续打仗?」炎狼王皱紧眉,被他的话彻底惹怒,「曲琅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个道理皇兄岂会不懂?在你征战成就自己威名的同时,可有想过,日后史官记载,是会将皇兄记为明君,还是不顾百姓困苦的昏君?」「这……」炎狼王哑口无言。

  「皇兄,炎狼国的国土早已足够,在您扩大版图时,可否也想一下守成的道理?」炎狼王怔愣,可怒火已消失,脸上化为沉思,显然已将曲琅净的话听进耳理。

  「让朕好好想想。」好一会儿,他才说出这句话。「你先休息吧!」皱着眉,他举步走出寝宫。

  离去前,他顿了下脚步,转头问:「阿净,你突然对朕说这些话,又要朕和金陵国结盟,是因为那个修罗将军吗?」虽然开口询问,不过他并不认为曲琅净会乖乖回答,问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是。」

  一个清淡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炎狼王的脚步停顿了下,却不再多问什么地踏步离开。

  曲琅净默默垂下眸,伸手摸着胸膛的伤口,幽幽低喃:「昕儿,我们可以不是敌人……」他冒着生命危险,说那些话挑战皇兄的君威,就为了取得一个机会。

  只要两国不再打仗,那她就不会再拒绝他了吧?

  「昕儿……」

  若知道他没死,她会有何反应?

  胸口的伤仍泛疼,他扯唇一笑。

  曲琅净,你真傻!

  可是,他还是好想问她,伤了他,她可会痛。

  第八章

  金陵朝殿,文武百官分立两侧,手执笏板,恭敬地垂眸低头,可他们的神情却都流露一丝紧张。

  半个月前炎狼国竟派外使来到金陵,并送上炎狼君王的书信,言明想与金陵皇朝结盟,和平共处。

  这消息让朝廷议论纷纷,向来野心勃勃的炎狼国怎会突然要求结盟,是不是意有所图?

  一时之间整个朝廷喧腾,百官分成两派,争闹不休,最后由摄政王出面下令,就看炎狼国会提出什么盟约再做决定,而今日炎狼国三皇子将亲自来到,与金陵国缔结盟约。

  金陵皇帝高坐龙位,一袭龙袍,头戴金冠,虽仍年幼,却隐隐流露着不可侵犯的王者气势。

  而摄政王则坐于左侧,他斜倚着椅背,一手支着左颊,滚着金丝的黑色丝袍让他看来尊贵又深不可测,俊美无俦的脸上噙着淡笑,眉心一点血痣红艳如火,一双夺人心魄的黑眸轻扫过殿下的文武百宫,最后看向小皇帝。

  「皇上,炎狼国三皇子已在殿外等候,可以宣召了。」「是,皇叔。」小皇帝恭敬点头,这才抬头看向文武百官。「宣。」不一会儿,耶律魁踏着魁梧的脚步走进朝殿,脱下武甲的他身着炎狼国传统服饰,衬着他更威武贵气。

  「耶律魁参见皇上。」他拱手行礼,声音宏亮有力,姿态有礼却又不失皇子气势。

  「三皇子免礼,赐坐。」皇帝抬手,身旁的太监立即搬张椅子放到耶律魁身后。

  耶律魁撩袍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本王这次来就是来签两国盟约。」他身旁的侍从立即呈上盟卷。

  「三皇子,关于两国盟约的事,能与贵国和平相处,朕当然极高兴,不过……」「停!」耶律魁不耐烦地打断皇帝的话。「别来这套文皱皱的话,本王听不懂,咱们就讲白一点,直接说清楚了。」「这……」小皇帝询问地看向摄政王,看到摄政王点头,这才开口。「三皇子请说。」「这种缔结盟约的事本王是不赞成的,要嘛就直接进兵金陵把你们踩平了,缔什么约?」也不管自己身在何处,说出这种嚣张的话有多不智,耶律魁气势张狂,讲得坦白。

  「不过既然我皇兄坚持,那么我就来了,缔盟约就缔盟约,可咱们条件要一一讲清楚。」小皇帝也不因耶律魁的话而恼,他微微一笑,「什么条件?」「简单。」耶律魁摆摆手。「我们炎狼国什么没有,就马和兵器最好,我们炎狼国敢称第二,就没人敢抢第一,金陵皇帝,你知道的,要保卫国家就要好马和好兵器,我们炎狼国就拿这两样换你们金陵国种植良物的种子,还有开垦农地的技术。」「这……」小皇帝再次看向一旁的摄政王。

  「喂!金陵皇帝,本王是问你话,你看坐在旁边那个长得像娘们的人干嘛?

  还是你这个皇帝连这种事都不能做主?」

  耶律魁话一出,百官们立即倒抽口冷气,这个三皇子真不怕死,他的话可是在质疑皇帝的威权,最可怕的是摄政王的反应,若摄政王震怒,当场杀了他,那两国直接开战,什么约都不用签了。

  「呵!」摄政王笑出声,他一笑,两旁的官吏立即噤声,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传言三皇子有勇无谋,今日一见倒显得传言有误了。」每句话看似随便却有条有理,看来耶律魁身后另有高人呀!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站在耶律魁身旁的随从,那随从相貌平凡,让人看过即忘,可是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哼,别以为本王听不懂你的嘲讽。」哼哼,跟读书人相处久了,他也是会成长的。「不过本王不跟你计较,金陵皇帝,你的答覆呢?」小皇帝沉吟了会。「贵国提出的条件虽然不错,不过于金陵国似乎不太有利。」「哪里不有利了?」耶律魁掏掏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贵国的马和兵器是现成的,可是金陵国却要派人到炎狼国教导你们开垦种植……」「哦,原来是计较这个呀!」耶律魁再次摆手,「那这样好了,我们也派人教你们如何养出好马,这行了吧?而且咱们两国也能在货商上交流,例如两国的物产可以互相流通,商人可以互相来往,彼此做生意,这样都各有利益,如何?」听到耶律魁的话,摄政王眸光微闪,唇角的笑更深了。

  看来炎狼国的人早想好了,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只是不先全说出来,就等他们金陵国开口。

  他将目光再放到耶律魁的随从身上,似是察觉他的注视,对方的头垂得更低。

  摄政王玩味地敛眸,放在椅把上的手指轻点着。

  看到他的指示,金陵皇帝立即开口。「好,就如三皇子所说,两国相互交流,和平共处。」「干脆。」耶律魁愉悦地拍拍手掌,随从立即送上盟约。「那么就请皇帝您盖章吧!」太监接过盟约,走向殿堂呈上。

  小皇帝接过盟约,摊开一看,上头竟早已写好耶律魁所提的条件,他一怔,立即明白从头到尾对方都算好了。

  「看来传言果真不可信呢!」他笑道,接过印玺盖上。

  「好说好说。」耶律魁得意地摆手,为了背这些东西可花了他好几天,累死老子了!

  「三皇子远道而来,是否愿意在皇宫多待几天,让朕好生款待?」小皇帝笑了笑,不讨厌耶律魁直率的个性。

  「好,记得每天要给我好酒好菜呀!」耶律魁可不客气了。

  「当然。」小皇帝笑出声。

  摄政王敛下眸,看似沉吟,深沉的眸光却望向那名平凡的随从。

  随从仍低垂着头,唇角却淡淡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一抹锐芒从摄政王眼里闪过。

  有趣了!看来这个随从不简单呢……

  皇宫里,一碗一碗的汤药每天送进南昕乐的寝宫,然后又原封不动地被宫女端出去。

  南魏紫也明了妹妹的打算,她没说什么,药照送,不过她下了命令,除了寝宫外,南昕乐哪里也不能去。

  南昕乐知道姐姐的意思,既然她要生下这个小孩,那么事情愈少人知道愈好,在小孩生下前,她只能待在寝宫里。

  除了每天为她进膳的宫女外,没有任何人看过她,她就像被关在寝宫里,对外头的事全然不知。

  南昕乐也从不问外面的事,只是淡淡地对送药的宫女说,以后汤药不用再送了。听到她的话,宫女没说什么,可隔天药还是送至案上。

  「圣女说公主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宫女只留下这句话就退下。

  看来姐姐仍不死心。

  她也不说什么,每天都乖乖用膳,对乌黑的药汁视而不见,用完膳则坐到窗旁的贵妃椅上,手里紧握着发梳,手指习惯地抚着朝阳花纹。

  觉得四周有点安静,她开口让宫女送来古筝。

  她不会弹琴,只会简单地用手指拨过筝弦,听着悦耳却单调的筝声,她的思绪渐渐飘移。

  她的话愈来愈少,偶尔南魏紫来看她时,她也多是沉默。

  最常做的,就是抬头看着皎洁的明月,然后沉睡,希望梦见她真正想看的明月。

  可是,总是梦不到。

  每天每天,她总带着期盼入梦,却总是失望而醒。

  睁开眼,夜还深着,微风拂动罗帏,乌眸瞬间凛冽。「谁?」她迅速拨开床帏,指尖凝聚内劲。

  可一看到眼前的人,她的目光怔然,似乎不敢相信。

  「你……」这是梦吧?她还没醒……

  她立即往后缩,真的梦见他,她反而怕了,他会对她说什么?是不是会骂她?

  用愤恨的眼神看她?

  咬着唇,她曲起膝,露出难得一见的畏怯,她不敢看他,可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眸偷觑他。

  毕竟,她好不容易梦见他了……

  看到她退却又希冀的眸光,曲琅净轻轻叹气,走近床榻。

  看到他靠近,她的身体紧绷,将双膝抱得更紧,一双乌瞳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坐上床榻,对她伸出手。

  她闭上眼,以为他要打她。

  可温暖的手却轻柔地摸着脸颊。「怎么瘦了……」温润的声音仿若轻叹,而他怜惜的话让她轻颤。

  南昕乐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乌眸怔忡,有着迟疑和不信。「你……」他不怪她吗?

  「没好好吃饭吗?」不只脸,身子也清瘦不少,衬着乌瞳更圆,而此刻,那双乌眸正直直地看着他。

  他笑了,俊雅似月的笑让她的眼眨也不敢眨。

  「昕儿,怎么了?」这样傻愣的她,他可是第一次看到。

  听到他的叫唤,南昕乐回神,立即倾身紧紧抱住他,她抱得很用力,几乎是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药香。

  「昕儿……」她突然的举动让他怔然,身体被她紧抱,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激动。「昕……」「……想你。」

  「什么?」他怔愣。

  「我……很想你……」在梦里,她可以无所顾忌,可以坦白承认——她,很想他。

  他的眼神柔了,抬起她的头,他低头覆上软唇,「昕儿……」喃着她的名字,每呢喃一次,就在软唇烙下轻吻,最后才重重吻住她。

  她抱着他的颈项,小嘴开启,主动热切地回应他的索取,尝到属于他的味道,舌尖滑溜地与他缠吮。

  两人跌落床被,手互相摸索剥开对方的衣服,她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手指轻挑,曼妙的娇胴就落入他掌中。

  温热的大手滑过酥胸,指尖擦过蕊尖,再往下滑动,抚过微凸的小腹时他一怔,抬起身子,低头看着她的肚皮。

  她的身体清瘦,可肚皮悄悄凸起,难道……

  他抬眸看她。

  南昕乐对他羞涩一笑。「孩子,我没拿掉。」

  他眸光湛然。「为什么?」他以为在杀了他后,她会立即把小孩打掉。

  「我不知道……」她就是下不了手,一天一天过去,看着平坦的肚子渐渐圆润,她就更不舍。

  曲浪净勾起唇瓣,「我很高兴。」他俯下身子,吻上微拢的小腹,手掌温柔地抚着圆润的肚皮,细碎的吻慢慢往下,褪下雪白亵裤,美丽的禁地早已染上悸动的津液。

  怀孕的她更易动情,而且更敏感。

  他吻上娇艳的私花,耳边听到她的轻喘,不管经过几次,在他身下她总是羞涩,一点也不像那个冷漠又傲然的大将军。

  而他喜欢这样的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她,有谁知道覆着鬼面、冷酷杀敌的修罗将军,其实是个脆弱的姑娘……她并不坚强,是局势逼她不得不坚强,让她不得不奋身抵抗,上战场杀敌。

  可他知道真正的她,就在他身下、就在掌中。

  炽热的舌尖吮过花瓣,邪恶地撩拨她的情欲。

  南昕乐轻咬唇瓣,她的腿张开曲起,而自己的私密则被他的唇与手攻占,那漫开的酥麻与快感让她感到羞耻。

  她忍不住闭上眼,可感官却更清楚。

  湿热的唇舌探入瓣蕊,花壁立即蠕动,长指探入花心,勾勒出更多花蜜,而他则一一舔进嘴里。

  吞咽的泽吮和长指进出的淫靡,让她愈听愈羞涩,下腹热热的,熟悉的感觉让呻吟从紧咬的唇瓣流泄。

  「昕儿……」抽出长指,他挺身将欲望埋进她体内,动作坚定却又温柔,怕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他们的孩子,而她把他们的孩子留下,这代表什么?

  她并不是对他无心的呀!

  他拉起她,让她跨坐在身上,身体的重量让男性深深刺入,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巨大。

  手掌扣着圆臀,他用力往上顶弄,戳刺着花心,看着她紧咬唇瓣,他倾身含住小嘴,不让她继续咬唇。他喜欢听她的声音,这个坏习惯他一定要让她改过来。

  「唔嗯……」细碎的呻吟从相吻的唇泄出,乌眸迷蒙,她低眸,却从他衣襟里看到雪白的绷带。

  她怔了怔,想拉开他的衣襟。

  察觉她的举动,他抓住她的手,将小手制在她背后。

  「你……」她想挣脱他的箝制。

  「嘘……」他吻住她,动作变得激狂,埋在花心里的欲望用力往上一顶,撞击她最敏感的地方,不断地撩拨她的身体,要让她忘了一切。

  若看到他还未完好的伤,她一定又会咬唇,然后露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神情。

  他不需要她的愧疚,他懂她的。

  不管再来几次,她一样会动手杀他,一样会把匕首送进他胸口,她就是这样。

  也就是这样的她,才让他放不了手,让他心动,让他执着。

  南昕乐被他的动作弄得无法思考,也忘了要制止他的手,仰头弓起上身,饱满的椒乳因她的动作而高耸,而他则低头含住一只蕊尖。

  唇齿轻啃着娇乳,男性感觉到花肉紧密的蠕动,他悍然地往上挺,进出变得紧凑而绵密。

  「嗯啊……」娇胴几乎快被他猛然的动作抛飞,她难耐地娇吟,乌眸因情欲而迷蒙。

  怀孕让她的身体更敏感,一波又一波的愉悦袭向她,可身下的男人却不放过她,一次又一次侵占她的身体。

  「昕儿……」他吮住她的唇,贪婪地侵略她的娇艳,这朵耀眼的朝阳花,即使有毒,可他甘愿中这毒瘾。

  他重重吻住她,在她的娇吟下将身体深深埋入,灼热的欲望染上娇艳的花瓣。

  过多的愉悦让她轻颤,娇胴再也无力承受,昏厥前只隐约听见温润深情的低语。

  「昕儿……我的朝阳……」

  是梦……

  醒来时,她身上仍穿着单衣,床被干净,没有一丝情欲的痕迹。

  南昕乐怔怔地低头,好一会儿,唇瓣才嘲讽地轻嗤。

  当然是梦,她怎么忘了,那人死了,而且还是她亲自动手的。

  她笑了,甚至笑出声,却掩不住笑声里的惆怅。

  「公主。」宫女捧着梳洗的水盆和白巾,听到她的声音,不禁害怕地站在门口。

  最近公主喜怒无常,听见公主的笑,让她感到害怕。

  南昕乐敛起笑容,疲惫地闭上眼。「进来吧!」「是。」宫女将水盆放到案上,再将白巾浸湿,恭敬地递给南昕乐。「公主请梳洗。」南昕乐接过白巾,擦过脸,再递给宫女,随即走下床榻,伸手拿起一件外衫穿上。

  「公主,要用早膳吗?」

  「不,我要出去走走。」她现在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没有梦中的药香味,没有那轮美丽的明月。

  听到她要出去,宫女紧张起来。「公主,不行的,圣女吩咐过您不能出寝宫。」「闭嘴,我要去哪就去哪。」南昕乐跨步走向门口。

  「公主……」

  烦!

  乌眸泛冷,她指尖轻弹,宫女立即昏了过去。

  她立即踏步,走出寝宫,不想被宫里侍卫撞见,她灵巧地避开巡逻的宫卫和宫女。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乌瞳茫然,也不知自己要走去哪,她只是不想待在寝宫。

  「三皇子,你打过这么多仗,哪一场让你最难忘?」听到瑀弟的声音,南昕乐脚步一顿,随即旋身,准备离开这里。

  「当然是跟你们金陵打的仗最难忘!」声若洪钟的声音让她停止脚步,眉头皱起。

  这个声音……

  她走向御花园,看到中间立着两道身影,一个是瑀弟,一个是……耶律魁?

  他怎么会在这?

  她眉头紧皱,正准备踏进御花园时,眼角却瞄到站在一旁的随从。

  那人穿着炎狼国服饰,离耶律魁几步远,相貌平凡,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

  这样的人不值得注意,可南昕乐的眼瞳却缓缓睁大,几乎是惊愕地看着那双眼睛……她不会认错的。

  可是……怎么可能……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随从眼眸一抬,与她对上眼。

  南昕乐一震,身子微晃。

  「谁?」耶律魁瞪向南昕乐的方向。

  「皇姐!」看到她,小皇帝一脸讶异。「皇姐,你怎会在这?」她不是应该待在寝宫吗?

  没听见皇帝的问话,南昕乐的眼神疑惑又激动,她走向随从,在他身前停下脚步。而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他。

  她张嘴,却无声。

  是你吗?是吗?

  第九章

  「参见公主。」

  低哑的声音让她怔仲,不对,不是这声音。

  「你……」南昕乐瞪着他,声音几近呢喃。「不对,你的声音不是这样的……」是像温玉一样,让人忘不掉的清润。

  「皇姐,你在说什么?」小皇帝来到南昕乐身侧,看着她,又看向耶律魁的随从,「有什么不对吗?」「是呀,公主,我这个随从哪里有问题吗?」耶律魁也问。

  「随从?」南昕乐从怔忡中回神,看向耶律魁,眉头立即拢起。「耶律魁,你怎么会在这里?」炎狼国的人怎会出现在金陵皇宫?

  「怎么?难不成公主不知道炎狼国和金陵结盟的事?」不会吧?这种大事堂堂公主竟然不知?!

  「结盟?」她看向皇帝。

  「是的,金陵和炎狼国在昨日已结盟,不再互相侵略,和平共处。」小皇帝顿了顿,向她说明。「圣女说皇姐你最近身体违和,同盟的事就不要让你知道,省得你操心。」「炎狼国愿意和我们金陵结盟?」南昕乐难以置信,看向耶律魁,「怎么可能?你们炎狼国素来好战,怎会与我们结盟?」是有何企图,是想藉结盟之名,再藉机趁他们金陵国不备时攻打吗?

  「呿,你以为本王愿意吗?」耶律魁嗤哼,结盟这种鸟事他也是千百个不赞同好吗?他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某人的遗愿,吾王也不会下这个命令。」南昕乐睁圆眸,严厉地瞪着耶律魁。「遗愿?什么意思?」「遗愿就遗愿,哪有什么意思?」耶律魁被问得莫名其妙。

  「我问的是那个死的人,他说出这遗愿是什么意思?」南昕乐几乎是激动地大吼了。

  「人都死了,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耶律魁也被问得不爽了,「奇怪。

  这关你什么事呀?」问那么多干嘛?

  「是呀,皇姐,你怎么了?」小皇帝也一脸不解,担心地看着她。「你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来人,快叫御医过来。」「不用。」南昕乐闭上眼,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她只是想知道那人的目的。

  要炎狼国和金陵结盟,他想干什么?

  遗愿……他这个遗愿有何目的?

  「可是……」小皇帝仍不放心。

  「没事的。」她对皇帝安抚地一笑,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随从,乌眸掠过一道利芒。

  面对她的注视,随从默默垂下头。

  「呃……」耶律魁像是发现什么,奇怪地搔着下巴。「金陵皇帝,怎么你们金陵公主是不穿鞋的吗?」这种习俗真特别。

  「什么?」小皇帝低头,这才发现南昕乐裸着双足。「皇姐,你怎么没穿鞋?」「忘了。」南昕乐淡淡回道,目光仍放在随从身上。

  「怎么能忘了?」女人的裸足可不能让人随便看的呀!「来人呀,把公主的绣鞋拿来。」「不用麻烦了。」南昕乐伸手阻止宫女,转头看向皇帝。「皇上,我看耶律皇子对这花花草草似乎没什么兴趣,不如你带他去游湖吧!船舫不是都空着吗?

  你也可以散个心。」

  「好呀,我是对这花草没兴趣,游湖听起来倒不错。」如果能找人让他活动筋骨那就更好了。

  「好吧!」有客人在,小皇帝也不好推辞,「皇姐,你若不舒服记得让御医看一下。」「我知道。」南昕乐对小皇帝微笑。面对自己重视的亲人,她从不吝惜笑容。

  站在身后的随从敛眸,掩住闪过的眸光。

  小皇帝虽然不放心,可他也明了皇姐的个性,不再多说什么,他看向耶律魁,「三皇子,咱们走吧!」「等等。」看到那名随从要跟着离开,南昕乐开口叫住他。「你留下。」「皇姐?」小皇帝疑惑地停下脚步。皇姐要留这随从做什么?而且感觉皇姐对这随从的态度有点奇怪。

  「怎么?难不成公主对本王的随从有兴趣?」没想到金陵国的女人这么主动。

  「本宫对炎狼国的风俗民情很好奇,而且现在正烦闷,所以想请耶律皇子的随从跟我说一下炎狼国的事,好给我解闷,不知行不行?」「行,当然行。」耶律魁吩咐随从。「你就留下来陪公主,跟她说一些咱们炎狼国的趣事,小皇帝,没关系吧?」小皇帝看了南昕乐一眼,虽然觉得疑惑,不过皇姐既然开口,耶律魁也同意,那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当然。」他点头。

  「好,那咱们走吧!」耶律魁将手负于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被留下的随从朝南昕乐拱手低头,「不知公主想听小的说什么?」他的声音仍是低哑,粗砺得有如磨过的砂纸。

  南昕乐定定看着他,随即勾起一抹笑,乌瞳掠过一抹复杂。「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她知道,是他!

  即使他易了容,变了声,可她还是认出他,这世上只有他能有那么一双眼睛——孤傲如月,却又清澈如流水。

  对方轻笑,声音却不再粗哑,而是如玉石般温润。

  「这次不再将我当是梦了吗?」他抬头,黑眸荡着笑意,平凡的脸庞因那双眼而不再平淡无奇。

  南昕乐抿唇,知道昨夜的事是真的,那不是梦,是真的他……想到自己曾对他说了什么,小脸不禁掠过一丝难堪。

  曲琅净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笑变得无奈。「只有在梦里你才肯接受我吗?」南昕乐别开眼,咬牙开口。「你不该出现的。」「看来我没死让你很失望。」曲琅净嘲弄,黑眸涩然,「即使我们不再是敌人,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南昕乐一愣,错愕地看向他,「这就是炎狼国和金陵结盟约的原因?怎么可能……炎狼王怎会答应?」「因为从今以后,炎狼国再也没有二皇子。」这就是炎狼王答应结盟的条件。

  「朕不过问你和修罗将军的事,可你为了他不惜犯着激怒朕的危险,他对你真这么重要?」为了一个男人?炎狼王不懂二弟怎么了。

  「是。」曲琅净不打算和炎狼王解释,这是他的事,他不需和旁人说明。

  「好。」炎狼王摆袖,神情不再温和,而是属于君王的威严。「朕可以答应和金陵国缔结盟约,不过从此以后,炎狼国再没有二皇子,你再也不能进来皇宫,当然,也失去坐上这个王位的资格。」从此以后,他只能是个乡村野夫,而不再是炎狼国皇族。

  「好。」他的回答毫不迟疑,王位、财富,他本来就不希罕。

  见他答应得这么快,炎狼王瞪眼。「你不后悔?」先皇生前留下一道密旨,甚至在临终前也坦白告诉他,要是曲琅净要这个皇位,那他得无条件禅位,因为这个皇位本来就是曲琅净的。

  先皇生前这句话,一直是他心里的刺,同样是儿子,为何曲琅净就能独得父皇的疼爱?

  「皇兄,把密旨毁了吧!」

  「什么?」炎狼王惊愕地瞪着他。「你……」他也知道密旨的事?

  曲琅净淡淡一笑。「王位——我从来就不想要。」他从未眷恋过任何事物,也以为自己的性情本就淡漠,可遇见她,他才知道,是他还没真正执着过。

  「昕儿,炎狼国二皇子死了,死在你的匕首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曲琅净。」「你……」南昕乐不敢相信,「你疯了吗……」他可知他放弃了什么?

  「是呀!」曲琅净笑了,笑得温柔,却也笑得痴狂。「我是疯了。」为她疯狂。

  怎样也没想到,一时的兴趣,一时的好玩,一个视为娱乐的赌注,却让他彻底沉沦了。

  南昕乐摇头,她往后退,情绪因他的话而慌乱,她张口,想说什么。

  「乐儿。」

  南昕乐一惊,转头看到南魏紫走过来。

  「快走。」她咬牙低语,就怕南魏紫看到他,以姐姐的精明一定会怀疑的。

  「晚上我会去找你。」曲琅净随即离去。

  他经过她身边时,她重重一震,她转头,震惊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昕儿,我不悔……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她这么对他说过。

  可他却说,他不悔……

  他在想什么?她可是杀过他,差点夺走他性命的人,他怎能不悔?怎能用那种坚定的口气对她说不悔?

  她根本就不爱他,接近他是为了杀他,和他相处的一切全是演戏,全是假的!

  他明明知道的,为何……为何还能说不悔?

  「为什么……」南昕乐不懂,真的不懂,她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发梳,心头满是无所适从的恐慌。

  他们明明是敌人,明明就不可能会有结果,可是,他却说他不悔,就算死在她手中,他也不悔。

  为何能不悔?

  为何能放弃皇子的身分?就为了她?她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做?她可是杀过他的人呀!

  她对他虚情假意,她将匕首送进他心口,甚至涂上了毒,就是想要他死,不给他任何一丝活路。

  她对他这么狠,可他却说不悔,若她是他,一定会恨不得杀了骗她的人,绝不可能说什么不悔,可是,他却说了……「曲琅净,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要你。」

  她抬头,瞪着他,乌眸尽是一片乱,再也无法冷静——他让她失去了惯有的冷静。

  曲琅净笑得温柔,「我想要你一直对我笑。」今天看到她对小皇帝的笑容,他嫉妒了。

  他久久才能得到的一抹笑容,那个小子却能轻易得到,让他好不平。

  「我想要每天为你梳发,为你别上我亲手做的发梳。」看着她紧握在手的发梳,他的眼神更柔了。「我以为你会把它丢掉。」「我……」南昕乐狼狈地躲开他的眼神,这个发梳就跟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她想丢,却总下不了手。

  曲琅净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发梳,五指梳过她的发,「你的头发长了。」都过肩膀了。

  他将发梳别进乌发,朝阳花就别在她耳际,手指抚过朝阳花纹,滑过小巧的耳坠,最后来到小脸。

  「昕儿。」他低下头,额头与她相贴,黑眸与她定定相视。「我想要你永远都是专属于我的朝阳。」「不!」南昕乐推开他,「不可能的!曲琅净,我们不可能的!」她永远也不可能是他的朝阳!

  「就算你跟炎狼国没关系了,我也不可能属于你,就像你也不可能帮金陵攻打炎狼国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会改变的。

  「炎狼国已经和金陵结盟,不会打仗了……」

  「就算没有炎狼国,也会有其他国家!」他还不懂吗?南昕乐深吸口气。

  「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不管炎狼国,可以不当皇子,可是我不行!我有要保护的人,对我来说他们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是南昕乐,也不是喜乐公主,我是将军,守护金陵皇朝的修罗将军!」早在十年前她放弃当公主的那一刻,她就放弃为自己而活。

  她抬起下巴,坚定地、毫不迟疑地说:「你可以不当炎狼国皇子,可我不可能不做金陵国的将军。」「昕儿……」

  南昕乐拔下头上的发梳,伸手紧握。「曲琅净,你可以痴狂,我不行。」走到窗口,她将发梳丢进池中。

  他们都听到发梳落入池里的声音,南昕乐握紧拳,不让自己的手颤抖。

  曲琅净沉痛地闭上眼,她的话比当日的匕首更让他痛,他涩然地扯唇,「昕儿,你比我还狠。」南昕乐不语,指尖深深刺痛手心,可她感觉不到痛,她只能逼自己看他,决绝地,不带一丝感情地。

  「而且,是对自己狠。」他们太像了,对敌人狠,可对自己更狠,但她比他绝情,她不给自己留任何后退的路。

  「只有这样才能守护我想保护的。」此生,他们注定无缘。「孩子我会生下,到时会派人交给你,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联。」「若我不呢?」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强硬,他不可能就此放弃,他不可能对她放手。

  她并不是对他无情,她是在逼自己无情。

  「若我硬要带你走呢?」要带走她,对他来说并不难。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

  「姐姐!」南昕乐惊愕地看向门口。

  南魏紫走进寝宫,她仍是一身雪白,清艳的容颜在白衫下显得空灵而冷然。

  「炎狼国的军师,炎狼国的二皇子,没想到竟会伪装成小小的随从。」「我已不是军师,也不是二皇子。」看着足以倾城的绝色,曲琅净却没有一丝惊艳,眼眸平淡无常。

  「可你是我妹妹心头的一根刺。」而刺是要拔起来的。

  「姐!」南魏紫的话让南昕乐心头一惊,她急忙开口。「姐,放过他,我不会跟他走的。」「你在为他求情。」这样曲琅净就更不能留!

  「我……」南昕乐看向曲琅净,咬了咬牙。「姐,他是孩子的父亲,这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娘,至少让他有爹……」「他不会没有娘。」曲琅净打断她的话,对南魏紫冷道:「南魏紫,你和南飞瑀束缚昕儿够久了。」「曲琅净,你住口!」南昕乐紧张地对他吼。

  「难道你喜欢打仗?」曲琅净反问她。「难道你喜欢杀人?难道你喜欢待在这座皇宫?难道你喜欢……」「闭嘴!」南昕乐愤怒地低吼,身体因激动而颤抖,「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不会走。」没有她,他绝不会单独离开。

  「你……」南昕乐瞪他,他根本不懂,若姐姐在这,那么……「啪啪!」拍掌声响起,而南昕乐的脸色立即惨白。

  「真精采。」摄政王从暗处走出,俊美的脸庞噙着邪气的笑弧,「曲琅净,乐儿在担心你呢!」不然也不会一直赶他走。

  「摄政王。」看到男人,曲琅净沉下眸。

  「皇叔……」南昕乐白着脸,「姐,求你……」她恳求地看着南魏紫。

  「嗯?」南魏紫轻吟,紫眸闪过一丝严厉。「乐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可是敌人。」

  「不!他不是!」南昕乐摇头。「他已经不是炎狼国的人了,而且炎狼国不是和金陵结盟了吗?那么……」「世事没有绝对,你能保证和炎狼国的盟约能永远?或者他真的不会回去炎狼国吗?」「我……」她不能,可是……「姐,我求你,放他走。」「昕儿……」看到她对他求情,曲琅净笑了。「你不是对我没有情的,是不是?」「你闭嘴!」别再激怒姐姐了。

  南魏紫垂下紫眸。「乐儿,姐姐给你选择的机会。」「姐……」「一、他死;二、与我为敌。」

  南昕乐怔愣,急忙开口。「姐,我……」

  南魏紫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明晚亥时,我会在白塔取他性命。」随即转身离开。

  「请。」摄政王伸手请曲琅净跟他一起离开。

  曲琅净看向他,俊雅的脸庞没有丝毫惧色。

  「让我动手没好处的。」摄政王笑得邪气。

  曲琅净转头,眼眸与南昕乐对上,而她眼中有慌乱、有无措,也有为他的担忧。

  他笑了。

  「曲琅净……」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他会死的,她根本不会去救他,她不可能跟姐姐为敌的。

  「昕儿。」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叫她了。「别对自己太狠了。」至少对自己好一点。

  「你……」

  他的眼神仍温柔,就跟她将匕首刺进他心口时一样,温柔得让人心痛。

  她看着他离开,想上前,却又立刻停下脚步。

  「唔……」她捂住胸口,心脏有如被划开一样,让她痛得直颤抖,就如同他的眼神,每每让她望之抽痛。

  曲琅净……

  曲琅净被带至白塔的大牢,他弯身走进铁牢,牢里只有一张石床,不过倒算洁净。

  「如何?可喜欢?这可是我特地为你挑的,比其他大牢干净多了。」摄政王轻轻一笑。「真没想到,多年不见,再见到你竟然是这情形呀!师弟。」方才看到曲琅净时,他可是讶异不已。

  「我也没想到。」曲琅净看向摄政王,姿态从容。「没想到师兄竟是金陵国里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我也没想到师弟你竟是炎狼国二皇子。」他们拜同师门,他习武,曲琅净学医,两人师兄弟相称,不过对对方身分从不过问,离开师门后也只用书信联络,极少见面。

  曲琅净坐到石床上,指尖轻抚去白衫沾到的灰尘,闲聊似地开口。「师兄真想杀我?」「你真想死?」凭他的能力想离开有何难?曲琅净不只懂医,毒术更精湛,若不是他愿意,谁能让他进大牢?

  「若师兄动手,谁能逃得过?」他非常清楚师兄那身出神入化的武艺,这世上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若你不束手就擒,谁能杀得了你?」摄政王轻笑,「师弟,你可走了步险棋。」「师兄到时会放过我吗?」

  「若那人真要你死,那么咱们只好同门相残了。」摄政王似在说笑,可曲琅净知道他是绝对的认真。

  「南家姐妹可真让人伤脑筋呀!」良久,曲琅净才缓缓吐出这句,而摄政王没做任何回应。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曲琅净敛下黑眸,在心里轻语。

  昕儿,你会做何选择?

  第十章

  亥时……

  南昕乐看着即将西坠的乌日,双手紧握,仔细一看,可见紧握的双手正隐隐颤抖。

  姐姐给你选择的机会——

  一、他死:二、与我为敌。

  她绝对不会与姐姐为敌的,在这世上她只剩下两个亲人,她不可能背叛他们。

  她只能选择第一个,也只会选择第一个。

  昕儿……

  「不要再这么叫我……」

  我想要你永远都是专属于我的朝阳。

  「闭嘴!闭嘴!」她激动地怒吼,伸手用力推翻案上的茶碗,可却甩不掉他的声音,他的笑,他离去时的温柔。

  他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充斥在她脑中、耳中,让她避不开,让她几乎快发狂。

  「皇姐……」惊惧的声音震醒她的理智。

  南昕乐抬头,看到小皇帝站在门口,有点害怕又担心地看着她。

  「皇姐,你怎么了?」他第一次看到皇姐这样,印象里的皇姐向来冷静自制,而不是像这样,仿佛快燃烧殆尽的烈焰,让他看了胆战心惊。

  「瑀儿。」南昕乐立即敛去脸上的疯狂,对弟弟露出惯常的微笑。「你怎么会来?」「我担心你。」私下时,他从不在两位姐姐面前用君皇的称呼,他只是她们的弟弟。

  「担心?」看到弟弟脸上的担忧,南昕乐笑了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姐姐没事。」她很好,非常好。

  看着地上被她扫落的破碎残骸,她脸色平淡。「叫宫女把这清一清吧!」她没事的,只要过了亥时就好了。

  她的神情有点恍惚,像是想极力维持镇静,可乌瞳却隐藏着狂风暴雨,让人看了极不安。

  小皇帝走进寝宫,看到一旁的古筝,他伸手触碰。

  「叮——」

  南昕乐一震。

  「姐姐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他似乎从没看过她弹琴。

  「我不会……」会的人不是她。

  「呵,姐姐武艺高强,不会弹琴也无所谓,会舞剑就好,姐姐舞剑一定很好看,以后有机会我弹琴、你舞剑。」「舞剑……」她神情怔然,目光放至遥远的地方。

  「剑拿去。」曲琅净将一柄剑丢给她,再抱着古筝撩袍坐在石土,将筝置于膝。

  「做什么?」她看着剑柄后长长的流苏,眉尖不由得轻皱。

  「舞剑。」他笑,指尖拨动琴弦。

  「无聊!」她没兴趣陪他玩,想要丢下剑走人。

  「搞不好你可以乘机杀我。」他笑着说,黑眸笑意盈盈。「昕儿,你不试试吗?」她看着他,握紧剑。

  而他,拨动筝弦的速度变快。

  敛下眸,她举起剑,随着琴声舞动,金黄流苏随身摆动,画出一道道璀璨流光。

  那次,她没将剑刺向他,倒是往后常在他面前舞剑,而他则坐在一旁笑着弹琴。

  「姐,你在想什么?」为何笑得那么柔,却又那么心碎?这样的笑,南飞瑀第一次看到。

  「我……」南昕乐转头,这才发现弟弟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瑀儿,你好像长高了。」竟已到她胸口了。

  「是呀!」南飞瑀握住姐姐的手,笑得像个小孩,天真又稚气。「再一年我就会比你高了。」南昕乐笑了,可乌眸却看向坠落的夕阳,天沉了,渐渐暗了。

  「等我长大了,就换我保护大姐和二姐!」

  犹稚气的嗓音传进她耳中,少年的身体环住她,张手抱住她。

  「瑀儿……」她低头。

  「二姐,瑀儿已经长大了。」将脸埋进姐姐怀里,他低低道:「你不用保护我了。」南昕乐怔然,「瑀儿……」

  「大姐有我,你别担心。」他的手来到南昕乐下腹,隔着衣衫轻抚圆润的肚皮。「姐姐要保护的是肚子里的孩子。」「你……」她愕然,瑀儿怎会知道?

  「姐姐要做的不是将军,不是公主,而是南昕乐,是父王口中最耀眼的朝阳花。」「瑀……」弟弟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惊诧,他怎么会……南飞瑀抬头对她一笑,俊秀的脸庞仍稚气,可眼里的深沉却早熟得不似一个小孩该有的。

  「姐姐,朕是皇帝。」第一次,他在姐弟独处时对她自称「朕」,「这皇宫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过朕。」随即,他又一笑,恢复以往的天真。「姐姐,我可以没有修罗将军,可我不能没有姐柿,不管姐姐到哪里,永远都是瑀儿的姐姐。」南昕乐深深地看着么弟,那个她在怀中紧紧抱着的么弟,那个瘦弱的小娃儿,她抱着他、护着他,就怕他有一丝伤害,怕她会让姐姐失望,会让逝去的父王母妃失望。

  可现在,她发现那个紧紧抓住她的小手已经长大了,现在换他抱着她,换他保护她。

  南飞瑀松开手,转身拿下挂在墙上的宝剑。

  「姐。」他将宝剑丢给她。「古筝不适合你。」南昕乐接过宝剑,抬头看到弟弟俏皮地对她眨眼。

  「我的将军姐姐只适合奋战杀敌,去吧,去救你的美人吧!」听说二姐夫可是长得比二姐还美。

  南昕乐被弟弟的话逗笑,她低头看着宝剑。

  昕儿,别对自己太狠。

  闭了闭眼,她握紧剑,毅然决然地转身。

  「瑀儿,多保重。」

  「姐姐也是。」皇帝微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们都知道,这一别,往后再难相见。

  曲琅净抬眸看着出现在牢外的身影,淡色的唇瓣立即扬起,黑眸自然地荡着温柔的光华。

  「昕儿。」看到她出现,心口不由得大大震荡,这一局他赌赢了吗?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暗影里,略沉的声音隐隐颤抖。

  「嗯?」

  「找个宁静的地方,有温泉,有小溪,我们种块田,养几只小鸡……」「你生个胖娃娃,男娃你就教他练武,要是女娃儿,我就教她弹琴,我不会让她像你,差点把房子烧了。」曲琅净轻轻说着,温润似玉的嗓音柔得动人心弦。

  「当然算数,至少最后一句一定舟到。」

  房子烧了,他们一家可要餐风露宿了。

  他听到轻轻的低笑声,看着她上前,从暗处走出,而唇边挂着他最爱的笑花,乌眸明亮,不再逃避,也不再闪躲。

  「我喜欢你的笑,像春日的朝阳。」是他最爱的朝阳。「以后都这么笑给我看好吗?」她没回答,仅是垂下头,可曲琅净还是看到她有轻轻点头,虽然幽暗,可他还是就着微闪的烛火看到她泛红的耳根。

  感受到他的注视,南昕乐不自在地咬唇,打开大牢的锁。「快出来吧!」倏地,她心一凛,迅速看向门口。

  「看来你进步不少。」摄政王从暗处走出,墙上的烛火在他身上投射出阴影,邪气的脸庞噙着笑,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南昕乐的目光却放在摄政王身后,定定看着那一抹雪白。

  「乐儿,你真让我失望。」幽幽的声音仿若叹息。

  「姐……」南昕乐握紧手上的剑。

  曲琅净站到她身旁,握住她发颤的手。「南魏紫,是你该放昕儿走了。」她为南家付出的够多了。

  「只要你消失,乐儿就永远是乐儿。」而不是他嘴里的昕儿。

  摄政王如鬼魅般迅速上前,一抹银光刺向曲琅净。

  南昕乐急忙推开他,抽出长剑。

  「锵!」

  银芒在阴暗中迸射,可银刀却如蛇信般缠住剑刀,刺向南昕乐的手。

  她迅速放开剑,在银刀卷走宝剑时,指尖轻弹,气劲射向银刀,宝剑落下,她翻身握住,没有丝毫停顿,攻向摄政王。

  「呵!」摄政王轻笑,似是觉得有趣,身影轻闪,银刃如丝绸般绕成锐利的光影,在南昕乐靠近时将她包围。

  南昕乐咬牙,知道自己打不赢摄政王,她的武艺是他教的,他对她的攻击全一清二楚。

  突然,软刃袭向她,锵地一声,她手上的利剑被击落,软刃立即刺向她的咽喉。

  「够了!」曲琅净冷下眸,迅速上前抓住南昕乐,左手轻轻一挥。

  摄政王迅速往后退,可衣袖还是沾到曲琅净洒出的粉末,袖口迅速着火,他挥袖将火拂灭,双手负于身后。

  「烈焰。」没想到师弟连这也做出来了,只要被洒到,可会全身着火,烧焦而亡。

  下了重手,看来师弟是发怒了。

  「我想带她走,没人阻止得了,不管是摄政王,还是你。」冷眸看向南魏紫。

  「大姐,让二姐走吧!」小皇帝走进大牢。

  「瑀儿。」看到弟弟,南昕乐咬唇,最后看向南魏紫。「姐,我不想与你为敌,可是……他不能死。」南魏紫却不为所动,「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有。」小皇帝开口。「从今以后,金陵皇朝没有修罗将军,也没有喜乐公主。」他顿了顿,看向南魏紫。「大姐,人在心不在,留也没用。」南魏紫闭上眼,许久,才轻叹口气。「乐儿,你真要跟他走,不要我也不要瑀儿了吗?」「不是!」南昕乐急忙开口。「你和瑀儿是我的亲人,我不可能放下你们,可是……」她看向曲琅净,咬了咬牙,坚定地看着南魏紫。「他为我付出太多,我……不能再负他。」南魏紫与她相视,从南昕乐眼中看到固执与坚毅,就如同十年前,她发誓要永远保护她和瑀儿时一样。

  许久……

  「你们走吧!」她背过身。「从今以后,没有修罗将军,也没有喜乐公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姐……」南昕乐闭上眼,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她,她收紧手指,与他相握。

  经过南魏紫身侧时,她低哑地吐出两个宇。「谢谢。」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小皇帝悄悄握住南魏紫的手。「大姐,二姐会幸福吗?」「会的……」「你真认为乐儿会来救你吗?」站在大牢前,南魏紫对这男人的大胆感到诧异,凭他的能力不是不能逃,可他却甘愿束手就擒。

  「不,我不认为。」曲琅净一点把握也没有。「我的敌人太强大了,她最重视的人是你们。」他根本一点胜算也没有。

  「那你还期盼什么?」乐儿是不可能为他放弃亲人的,在乐儿心里他们比她的命庄重要。

  「也许是赌我的傻吧?」曲琅净苦笑。

  「哦?」从男人的神情她可以知道他有多重视乐儿,南魏紫淡淡垂眸。

  「那要是你赌输了呢?」就会放弃吗?

  「我永远不会放弃她。」就算再输一次,他也会继续缠着她,绝不让她有舍弃他的机会。

  「南魏紫,你不也在赌?」他突然道:「其实你是希望昕儿来救我的吧!」否则她也不会要南昕乐选择。

  看似在逼昕儿放弃他,可这何尝不是在让昕儿挣扎?愈挣扎,她就愈难对他放手。

  「乐儿很久没哭了。」南魏紫幽幽道:「从十年前开始,她就不再掉下一滴泪,我很想念那个爱哭的乐儿。」父王口中的朝阳花总是爱哭又爱笑,是南王府最耀眼的朝阳,可朝阳却慢慢凋谢,慢慢失去她的光芒。

  「战场不适合她。」当时他们没有任何选择,可现在他们长大了,不再是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孩。

  她也不需要妹妹保护,是她这个姐姐该保护她,而她做不到,至少……「曲琅净,你能发誓吗?」抬眸,她定定地看着男人,「你会让乐儿成为最耀眼灿烂的朝阳花吗?」「她会是我永远呵护疼宠的朝阳。」温润的声音坚定,毫不迟疑。

  「她会幸福的。」那个男人会给她幸福的。

  再见了,她最爱的妹妹。

  马车渐渐驶远,南昕乐看着渐渐消失的皇城,眸光怔然。

  一双手臂稳稳地将她搂进怀里。「昕儿。」曲琅净握住她的手。

  「姐姐是想让我走的。」她不笨,看到瑀儿出现在大牢,她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姐姐就打算这么做了。

  否则瑀儿不会到她的寝宫,不会对她说那些话,而姐姐看似在逼她,不给她任何选择,可若真如此,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

  姐妹多年,她怎会不懂,她的姐姐有多好?在南王府那般欢乐的时光,她的姐姐是那么疼她……「你有个好姐姐。」他在她耳畔低语。「也有个好弟弟。」他没对她说出和南魏紫在大牢里的对话,他想南魏紫也不要他说,她要的,只是妹妹的幸福。

  「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吗……」她唯一的亲人,她再也无法与他们见面了吗?

  「可以的。」曲琅净轻吻她的发。「会有见面的机会的。」「真的吗?」她转头看他,神色茫然,像个被遗弃的小孩。

  「真的。」他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坚定地留下一个吻。「而且你还有我。」他可不许她忘了他,他会永远在她身边。

  黑眸里的温柔让南昕乐笑了,「嗯,我还有你。」偎进他怀里,手指抚着他的心口。

  「你的伤……」她喃喃低语,那时她刺得那么深,而且……她想到那次在寝宫,他不让她脱他衣服。

  「不碍事。」他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不正经的揶揄,「和你欢爱绰绰有余。」果然,看到泛红的耳根。

  曲琅净低笑,手指抚过她的发。「昕儿,把头发留长吧!」「嗯!」她点头,然后把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

  曲琅净摊开手,赫然是他做给她的发梳,她不是丢进池塘了吗?怎么……「我捡回来了。」在他怀里的声音闷闷的,只是耳朵却愈来愈红。

  曲琅净噙着笑,将发梳别进她发里。「以后,每天我都为你别发梳。」「嗯!」「以后,你可以在我怀里笑,也可以在我怀里哭,你不是修罗将军,不是喜乐公主,是我的昕儿,我的朝阳。」「……嗯。」

  「只要你过的幸福,他们也会为你开心。」

  「……嗯。」

  曲琅净轻抚她的发,胸口感到一抹温热,他没说什么,仅是温柔地、呵护地在她耳畔道:「昕儿,我们回家吧!」南熙十年春,炎狼国与金陵缔结盟约,举国欢腾,次月,喜乐公主病殁,同月,修罗将军消失于世,紫瞳圣女奉天命,言将军为天上神将,守护金陵,今金陵盛平,无需修罗护世。

  可乡野间亦有人云将军是与公主私恋,最后两人私奔,也有人云将军与公主相恋,将军因公主病殁而伤痛,为情避世,众说纷纭,而事实只有某些人知道……很久很久以前……

  曲琅净云游各地,四处为家,这次他来到繁荣的金陵皇城,踏出客栈,就听见旁边的热闹声。

  「一群乞丐在打架!」

  「哎呀!怎么几个大的在打那个小的?」

  「唷!那小的可真不怕死。」

  听着围观的人闲语,他没什么兴趣,正准备离开时。

  「啊——」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天呀!那小孩把人家耳朵咬下来了!」

  曲琅净停下脚步,转头就见一名小孩吐掉嘴里的血,一双野兽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乞丐,一副「你们敢再上来,绝对咬死你们!」的态势。

  而地上一名男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

  看到这情形,其他乞丐也不敢靠近了,就怕也跟地上的乞丐一样下场,他们面面相觑,转身跑了。

  小男孩抹去脸上的血渍,也摇晃着身子站起来。

  见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人也散了,地上痛苦哀叫的乞丐完全没人理会。

  小男孩朝乞丐吐了口口水,跛着脚,一步一步走离。

  曲琅净觉得有趣,跟在他身后。

  察觉到他的跟随,小男孩恶狠狠回头,「干什么?」他的脸很脏,脏得看不清长相,只有那双眼睛很黑很亮,身上的衣服也破烂脏污,可还是看得出是良好的布料。

  「你不是乞丐。」

  「你才是乞丐!」小男孩没好气地回他。

  曲琅净微微一笑,那如月般俊雅的笑容让小男孩微微闪神。「那你怎会跟那些乞丐打架?」「他们趁我一人时围堵我,还要抢我的钱,敢动我脑筋,我就要他们好看!」他是不会任凭自己被欺负的。

  看到男孩眼中迸出野兽的光芒,曲琅净不禁笑了。

  这男孩长大后应该不得了。

  「来,你坐到台阶上。」

  「做什么?」男孩瞪他。

  「你的脚扭到了吧?我是个大夫。」不顾他的挣扎,曲琅净脱下他的鞋,伸手握住肿胀的脚踝。

  小男孩的身体因疼痛而紧缩,却没叫出声音。

  他抬头,看到小男孩抿紧唇,明明痛,可乌瞳却透着倔强。

  他勾起唇,从怀里拿出药膏,帮他揉着脚踝的瘀血,「那些乞丐都比你高大,你这样跟他们单打,不怕死吗?」「有什么好怕的?」小男孩冷哼。

  「有勇无谋。」

  「你说什么?」小男孩激动地挣扎。

  曲琅净仍然笑,却轻易制住他。「我说你蠢,不怕不代表勇敢,反而要知道怕才会变强。」小男孩瞪他,不懂他在说什么。「怕才是狗熊!」「错了,一个人只有知道害怕,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清亮的黑眸轻闪,那眸里的光芒让小男孩怔住。「一个强者,不是只有勇,还要有谋,只拥有武力没用,还要有脑子。」小男孩似懂非懂。

  曲琅净微微一笑。「你听过楚霸王项羽的故事吗?」小男孩点头。

  「你觉得他强吗?」

  小男孩再点头。

  「可是他输了,自刎于乌江,强者不是就能赢,智者才能决定局势的一切,而智武并重,才是真正的强者。」「也可以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吗?」小男孩问。

  「你有想保护的东西?」曲琅净问。

  小男孩重重点头,乌黑的墨瞳是撼动人心的坚定。

  「那么你就要狠。」

  「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要狠!」他笑,清润的嗓音一字一字打进小男孩的心。

  「每个人都有弱点,要赢,就要找到对方的弱点,同样地,敌人也会攻击你的弱点,那么你就要比对方狠,除了狠,还要快,对敌人仁慈是对自己残忍,而对自己狠,你才能决绝。」「那要是对方没有弱点……」

  「那就制造一个弱点。」曲琅净微笑。「然后再伺机解决对方。」他放下他的脚。「好了。」他拍拍手站起身,小男孩也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脚不痛了。

  「记住了,要成为强者,就要狠,这样才能守护重要的东西。」拍拍小男孩的头,曲琅净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小男孩低着头,默默往回走。

  他走到皇城,从最角落的矮墙翻进去。

  「乐儿!」一道白影等在那里。

  「姐姐。」小男孩缩了缩身子。

  看到她一身伤,南魏紫不仅皱眉。「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没什么。」南昕乐摇头,看着美丽的姐姐,然后想着方才那位大哥哥的话。

  要守护重要的东西,就要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世上每人都有弱点,若没有,那么就制造一个弱点。

  多年后,她早忘了那人的相貌,却将他说的话深记在脑海,并且贯彻到底。

  直到某年后,她才当玩笑地把这件事说给某人听。

  某人怔怔地站在原地,觉得这故事很是耳熟……一张俊雅的脸庞渐渐扭曲。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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